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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怪人 第18页

作者:余宛宛

“那个人是谁?”司徒莫明打断徐锦的话,指着十来步回廊外,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只觉得他长得有一点像谷长风。

“正是我们二当家。”徐锦说。

比长风冷眼望着已醉得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弟弟谷南风。

“二当家,您且留步,还有几笔帐目要对。”

比长风目光移向从帐房追出到谷南风身边、一脸不快的褚管事。

“对什么对!酒楼都是我的了,还对什么帐!”谷南风呵呵笑着,歪歪斜斜地继续往前走。

“来人!二当家回来还不知道快扶他回房,一会让褚管事扣你们银两。”

一声娇斥自书房内传出,原本站在一旁看好戏的仆役们此时才纷纷上前扶走谷南风。

比长风的目光随之落在站到廊道间那名身着紫罗披帛搭配襦褚、云鬓斜曳金步摇的女子一一沐香兰。

司徒莫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当然眼也不眨地看得津津有味。

比长风看了司徒莫明一眼,见她一脸看热闹神色,这才松了口气。

“有劳夫人费心了。”褚管事说。

“你便把二当家身边那个只懂得带他喝酒的小厮给换了,就说是我吩咐的。还有……”沐香兰柔声说道:“派去找大当家的人马可曾有新消息?”

“目前仍是没消息。听说跌落山谷之人,都凶多吉少,竟没一人生还过。”褚管事长长叹了口气,又继续回答沐香兰关于谷长风叔父生病一事。

司徒莫明听了一会后,便抬头看向谷长风——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

她默默地握住他的手。

他回她一个极短的笑容。

第6章(2)

待得沐香兰转身离开之后,徐锦立刻领人上前唤道:“褚管事,留步。这人说他从谷家村来,要来帐房讨份差事的。”

“小人谷子婿。”谷长风低头拱手为揖。“小女人司徒莫明。”司徒莫明依样画葫芦。

徐锦和褚管事都笑了出来。

“我不过是小小避事,二位不必多礼吧。”褚管事说。

比长风抬头看向褚管事,心被紧揪了一下。才多久不见,褚管事便白发多生,竟像老了十岁不止。

褚管事谢过徐锦,让他在屋外候着,便领着这对男女进了帐房。

比长风看着帐房内的摆设,内心不由得一阵激动,幸而这里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更幸好褚管事还在,否则谷家应该早就兵败如山倒了。

“二位,请坐。”褚管事指着长榻说道。

“坐好,别乱动。”谷长风看着她说道。

“那我可以去那边坐吗?那里看得到花。”司徒莫明指指窗边的长榻。

“去吧。”褚管事见小娘子一派天真烂漫,也就笑着点点头。

“我收过你差人寄来的书信,谷家村里的大家都还好吧?”褚管事看着眼前这个面貌虽不讨喜,神态却颇沉稳的男子。

“一切都好。”谷长风面不改色地说道。

比家村是他爷爷的出生地,离这里有一个多月路程,两地之人平时就靠书信往来,且庄内人口众多,他并不认为会有人戳破他的谎言。

“我是很想留你下来做做看。但实不相瞒,你来得不是时候,帐房此时不需要人。”褚管事叹了口气。

“我是想多学些管帐本事,一开始没钱不打紧,有地方住便行。”看到谷家成了这副德性,他非得留下来不可。

“我家老爷早晚都是要发丧的,届时谷家帐房还归不归我管,我自己都不知道。”

“传闻褚管事是大当家身边一等一的人才,即便只能留在这里十日,这十日见闻也必然是非凡,我只求学一日是一日。”谷长风又是一揖。

褚管事一看这谷子婿态度诚恳,兼而二当家如今将府内一帮人全都换上了他那堆无用人马,自己实在人手短缺,也不免动摇起来。

“你可曾管过帐?”褚管事问。

“替我们附近周庄的一户人家管过帐,后来老爷过世,儿子管了帐,嫌我太清白,不让他动手脚,便把我赶了出来。”

褚管事苦笑了下。“这天下就只有我们当家的帐最是清楚。更难能可贵的是,该给下人的一毛都不会省,可惜了他英年早逝……”

“可有生还可能?”

“若真能生还,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也该有消息回来了。况且,就算他真能回来,也还有官司缠身。

虽说我怎么样也不信当家会做不法之事,但情况实在是对他不利。”褚管事摇头又叹了气。

比长风是头一回在他这个严肃管事脸上看到这么多情绪,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和弟弟南风相较之下,为他悲伤的褚管事,更像是他真正的亲人。

“老天爷会眷顾好人的,我相信当家会平安回来的。”谷长风说。

“是啊,我到庙里上香时也是这么说的。可惜当家个性严峻,和谁都不亲。

若是有个孩子,能让谷家叔父培养着长大,或许谷家日后还有希望……”褚管事突然打住话,不知自己为何会跟这个谷子婿说这么多,或许是因为这人一看便不多嘴吧。“总之,是我多话了,这原不该是你我该议论的事。你既有心要学,我便留你下来,能学几日便是几日。虽无银两可领,但吃住至少不成问题。”

“多谢褚管事。”

“我先让徐锦领你媳妇到南边角落安顿着,你先进来帐房替我结本帐让我瞧瞧你懂多少……”

比长风随着褚管事一同转身后,便唤来司徒莫明说了些让她先回屋内休息的话。

司徒莫明一听有房可住、有床可睡,当下就催着徐锦快走。加上听见谷长风拿了几个铜钱请徐锦妻子备些热食和甜食送给她后,更是巴不得能插翅离开。

比长风笑着拍拍她的头,又叮咛了句不许调皮后,便让她离开了。

褚管事看着这个面貌实在不怎么好看的谷子婿疼爱妻子的神态,想着他们当家当初若肯费心思在女人身上,今日谷家应该早就有后了……

待得谷长风从帐房离开,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事实上,他与褚管事一忙起来,根本忘了夜之将至。

是他突觉屋内光线偏暗时,习惯性地命令褚管事“掌灯”,他这才惊醒过来。

幸好,褚管事相信了他的理由一一以为妻子在一旁,所以才会说出那话。而他道歉之后,也趁机起身告退,说是想先回屋子看看妻子是否已安顿好。

此时,谷长风缓步走在点了几盏石灯,可还是显得阴暗的庭园小径间,因为四下无人,脸色自然沉郁了起来。

看帐过程中,他几乎没法子相信,他多年来打下的谷家酒楼根基,南风竟能在一个多月间毁去泰半。

如今酒楼营收掉了一半不止,因为南风带狐群狗党前去白吃白喝,大声喧哗之行径,让谷家酒楼原本求清静的老客人,全都却步于门外。

褚管事还说,原先酒楼里几名善招呼的博士和擅厨艺的厨娘,这些时日因为等不到当家回来而纷纷离开,亦是酒楼生意不佳缘故。

比长风抿紧双唇,虽是万分不想将凶手矛头指向南风,可除了南风之外,能从他的死亡得利之人,还有谁呢?

况且,这对他起了杀机之人还在他身上安了个杀人罪名,便是算准他即使能活着回到东都,也逃不了官司,终究谷家产业还是要撤手的。

比长风愈想眉头愈紧,手执烛盏的身影也愈走愈快。他需要早点见到莫明,拥她入怀,听她说些傻里傻气的话……

“你离我远一点……见鬼了就要把我推开——你就是嫌弃我……要找就去找正主儿,别拿我当替身泄火……”数十步的亭间传来几声慌乱的咽语哭声。谷长风停下脚步,吹熄烛盏,隐身在池塘后的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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