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扬钰被他逼得无法逃避,只得深吸口气,定定地对上他的眼,嘴硬地道:“盛远,我觉得我没有错,我只是做了更好的选择而已。”
“更好的选择?这家伙看起来穷酸又普通,到底哪里比我好了?”裴盛远已经是大吼了,此时此刻的他,完全顾不了路人的眼光。
“他什么都比你好!最重要的,他比你健康!你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了,凭什么我要浪费接下来的青春陪你?若是你突然走了,我不是一无所有了吗?当然要为自己打算,卤蛋一直对我很好,我接受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无情且冷静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记巴掌挥了过来,她立时顿住,本能地半闭上眼,迎接预期的疼痛。
想不到裴盛远的手来到她的颊边,却硬生生停住,化成了紧握的拳,悲哀地垂了下来。
“我没有办法伤害你,到了这种时候,我竟然还是没有办法伤害你?”他大受打击地退了好几步。“纪扬钰,我终于看清你了,想不到你是如此现实的女人,你以前的单纯可爱都是装的吗?”摇着头,他终于心死,他知道在这场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感情中,他输得彻底、输得悲惨。“如果可以,我真宁可自己没有爱过你、没有遇见你!我告诉你,我一定要忘了你,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说完,他车也不要了,跌跌撞撞地转身徒步离去。
可惜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否则他会看到她凝视他背影的眼神,是多么哀伤又多么留恋,方才强忍在心中的情感,在这一瞬间几乎一次迸发出来,就要逼出她的泪水。
别了,我的爱人……
“洋芋,你没事吧?”卢文琰担忧地望着她,不免叹息,“演这样一场戏,让他这样误会你,大家都难受……要不我去帮你追他回来吧?我可以帮你跟他解释,我只是你小时候的朋友,不是你的情人……”
“不要!卤蛋,让他去吧,这不就是我要的结果吗?”纪扬钰阻止他。
“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搞成这样呢?看了真令人难过。”他不禁苦笑,他一向自诩是个好好先生,想不到这次受老友之托,扮演一个横刀夺爱的角色,实在有违他的个性。
“我没有办法,至少这样可以保住他的命。”说着说着,纪扬钰的泪水终是不受控制地落下。“他若忘了我,反倒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他不恨我,只要我爱着他就……”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突然柳眉一皱,下月复传来隐隐的阵痛,让她站不直身子,只能弯去。
卢文琰吓了一大跳,急忙扶住她。“洋芋,你怎么了……”见她脸色一下子刷白,一副就要厥过去的样子,他慌乱地连忙掏出手机。“你撑着点,我帮你叫救护车……”
纪扬钰终是昏过去了。当她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白晃晃的天花板,传入耳中的是急诊室里的喧嚣,令她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眼光往左一移,便看到了卢文琰忧虑的目光。她想起来了,自己因为悲伤过度,晕倒了。
“卤蛋?”她轻轻一唤。“我怎么了?”
“洋芋,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的表情十分复杂,除了担忧之外,更有着迟疑和难过。“你会晕倒是因为……你怀孕了。”
第1章(1)
一下飞机,裴盛远踏出桃园机场航厦,抬起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
久违了,这片土地。
他是英国皇家瓷器的少东,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台湾人,也因为母亲的关系,皇家瓷器的亚洲总部设在台湾,七年前,他在台湾担任实习总裁,却在两年后因为罹患脑瘤,不得不回英国接受手术。
幸好,在国际脑科权威医师夏纪城的妙手下,这个成功率相当低的手术极为成功,只不过脑瘤压迫到海马回,伴随而来的副作用,便是失去了近十年的记忆,因此那两年在台湾发生过什么事,他完全不记得。
他做过什么?业务绩效怎么样?认识了些什么人?他完完全全没有印象,只不过有时在一个转身或一个眨眼时,脑海里会不经意飘过一道倩影,令他魂牵梦萦,久久不能释怀。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眸瞳,是个东方人,他确定这道被他遗忘了的倩影,一定是他七年前在台湾认识的,而且对他十分重要,所以,他回来了。
他要来拾回七年前的记忆,完成七年前未能完成的事。
亚洲区总裁上任,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台湾这边的皇家瓷器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裴盛远仍沉浸在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氛围里时,接送他的公务车已经开到了眼前。
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裴盛远来到了英国皇家瓷器大楼。在车子开入地下室前,他抓紧时间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下这栋建筑物,他确定自己来过,却对大楼的外观没什么印象。
进入公司大厅,一群人列队喊着总裁好,他慢慢地、一个个扫过眼前员工们的面孔,有些似乎有印象,但大多都感到陌生,最后,他的目光终于停在一张熟悉的脸上,那是他的堂弟潘卓。薛利特,这五年来的亚洲区代理总裁。
潘卓的母亲和他的母亲都是东方人,也许薛利特家族的男人,就是喜欢东方女人吧,所以潘卓的长相和他有些相似,都是张帅气的混血脸孔,不过他不想让其他人认为他是仗薛利特家族的权势,因此他习惯使用中文名字。
因为裴盛远的回任,潘卓自然回归副总裁的位置,这种情况令他十分不悦,所以即使应该向裴盛远打招呼,他却只是冷冷地点个头,便先行离开了。
裴盛远只能苦笑,任由总秘书丁琴带他来到未来的工作地点。他的办公室在大楼顶楼,采光良好,有个人卫浴及休息室,公司还配给了他三名秘书,秘书室就在他办公室隔壁。
等、等一下,既然他有三名秘书,除了带路的丁琴,还有他眼前这个向他鞠躬哈腰、年约四十来岁的职业妇女陈秘书,那还有一个呢?
“丁秘书,是不是少了一个人?”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某个空位。
丁琴脸色有些为难。“是的,有一位秘书今天请假。”
“上司第一天到任,她竟然敢请假?”真有种啊……一种不被尊重的感觉,令裴盛远有些不悦。“什么理由请假?”
“她……”她的表情更尴尬了。“生理假。”
事实上,那名小秘书听到新任总裁叫裴盛远、今天突然上任的消息时,拿着包包随口请假就跑了,她怎么会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不过丁琴一向疼爱手下,而这个小秘书平时做事相当有效率,有成为未来总秘书的态势,胡乱请假还是第一次,她不希望只因为一次的月兑序,就让小秘书丢了工作。
“生理假?”
“对。”像是为了取信上司,丁琴更是夸张了她的形容,“她脸色惨白,抱着肚子直叫,冷汗直流,像快要昏过去一样,只好请假回家休息。”
“是这样吗?”裴盛远暂时相信了。“那个小秘书叫什么名字?”
她吁了一口气,今天算是暂时混了过去。
“她姓纪,叫纪扬钰。”
乍听到“纪扬钰”这个名字,裴盛远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觉得,他听过这个名字。
后来,他又从丁琴那里知道,原来纪扬钰已经在公司任职七年了,从她大学一毕业就待到现在,所以非常有可能他在台湾担任实习总裁时,她就认识他了,说不定她还能帮他解开心中那抹东方身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