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尚未恢复记忆时,王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她的命,如今恢复记忆,整个冥府气流都变了,不再紧绷得像是要将空间撕裂,如今想来,当时也许是无间空间操控了王的思绪,只为了掩盖记忆。
“消失?”稳住心绪,无间王瞅着怀中人黯淡的星芒,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就要消失了吗?就在他想起她之后,她就要彻底离开他?
不!他绝对不准!
***
火!炽烫的火像是要焚毁天地般,烧得她不断抽搐,发出哀鸣。
她不断的闪避,但那火却像是具有灵性般,持续追逐她,像是非要将她追逐到尽头,将她完全吞噬,逼得她无路可退、无路可退……
“摇扁!”
蓦地张开眼,眼前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俊颜,只是多了点温度,多了点表情,不再只是冷冷地屹立在玉德殿内。
“……感觉好些了吗?”无间王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的反应。
玄摇扁轻喘着气,那股几乎要将她烧成粉末的痛楚已经不翼而飞,她不解地注视着面露担忧的男人,总觉得他有些不太一样。
见她缓缓撑起身,他探手就要将她搀起,却被她闪开,探出的手只能尴尬地扬在半空中。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浑身沉重极了,总觉得快要呼吸下上来。
无间宫殿分为三座主殿,落在冥间中心点上,呈一直线排开,三殿有渡廊穿衔,而后殿则为王的寝殿,如今玄摇扁就坐在寝殿大床上。
“你受伤了,本王将你带回宫殿静养……若是身子还不适,就先躺下吧。”缩回手,他心底微微发痛。
相隔千年的重逢,她竟拒他于千里之外,一切还都是他罪有应得,教人怎能不欷吁?
她蹙起柳眉,蓦地想起——“白萝!”
“放心,他没事。”
“是吗?”玄摇扁想起火焚的一幕,仍旧打了个寒颤,打从心底排斥又恐惧那样慑人的画面。“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他?”
“……本王只是罚他,无间业火只会让他痛,伤不了他什么。”
“真的?”她这才微松口气。“可是,有必要这样罚他吗?他犯了什么错?”
“他错在隐瞒了本王一件事。”他垂敛长睫。“本王无法忍受被隐瞒。”
玄摇扁听完。虽不能苟同他的做法,但转念一想,应该没有人喜欢被隐瞒吧,况且他又是无间之王,所以还是不作声的好。
想要下床去探探白萝的情况,身体却异常沉重,教她几乎动不了。
“躺着吧,你被业火烧伤的伤势未愈。”坐在床畔,无间王大手一扬,她随即缓缓倒入软床里。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更觉得眼前的他……很不对劲。
他贴得很近,长指替她收拢长发,眸色不再噙着邪诡杀气,反倒是与她对上眼时,温煦勾笑,教她几乎停止了心跳。
浓扬的眉、深邃的乌瞳、似笑非笑的微弯唇角带着几分邪气,那样的神情,确确实实和石钢雕像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么像?像到她每每瞧见他,总是移不开视线。
可是,如果不赶紧抽开,实在也太失礼了。
无间王对上她倾恋的眉眼,那噙着英气清朗的五官,还带着淡淡的姑娘家羞涩,唇角的笑意,教他很是不舍。
“你爱瞧,便瞧吧。”仿佛读出她的心绪,他笑得愉悦。
“……这怎么好呢?”她傻愣愣地跟着笑,心中却在疑惑,如果她没记错,他好像不太喜欢她盯着他瞧的,不是吗?“那个、我想我已经好多了,晚些可以再继续赎罪。”
让她想想,她总共赎了几次罪了?这几次的赎罪行动,又可以替那些亡魂造福多少?一想到她可以替那些人多做点什么,她不禁笑开了眉眼。
“……赎罪,也得要等到你身子好些。”无间王面有愧疚,不敢承认她先前所做的一切,根本与赎罪无关。
可也多亏她这单纯的直性子,完全没怀疑他的恶意,要不怎可能还愿意躺在床上,和他交谈?
这一点,她压根没变,还是当年教他心疼的傻丫头,总是想着如何能够不战而天下太平,又为了太平上战场,这样天生悲悯的性子,面对满坑满谷的尸首,恐怕还是一样伤悲吧……
“可以这样吗?”
“你当冥府如此不通人情?”
蹙起眉,玄摇扁总觉得这样的冥府好像和她以往得知的有所不同。一般而言,冥府不就是要让人忏悔,才设下各种惩处的吗?
“好生歇息,想赎罪,你多得是机会。”他温声哄着。
“……嗯,谢谢王。”
“不用谢,本王只要你好好静养就好。”她每谢一次,他的心就发痛一次。
他记得她向来疼惜人命,这点,她千年不变,而他,变了吗?
她还愿意接受这样的他吗?
“你怎么了?”她不自觉的探手轻抚过他深锁的眉头。
那眸中掺着喜乐,又揉着爱怜、不舍、哀侧,心疼……情绪多得她无法理解,却被深深感染。
无间王黑眸闪动,大手轻包覆住她的手,扬起柔魅笑意。“本王没事。”
她眨眨眼,瞪着他的手。
“怎么了?”他笑睇着面有难色的她。
玄摇扁只能干笑。该怎么告诉他,麻烦他放开手才比较下失礼?他靠得太近,手抓得太紧,她的心跳实在是愈来愈承受不住这样的接触呀!
第14章(1)
西引皇城,北郊护国鬼将军府。
女帝的贴身太监文瑞率领宫中禁卫军来到鬼将军府,将玄摇扁的身体置入玉棺中,打算直接迎入皇陵。
表将军府外,人潮挤得水泄不通,或哭或顿足,对痛失可保国安邦的鬼将军心痛不已,哭嚎不休。
突地,有一匹疾马冲人人潮里,扯开冷沉嗓音低喝,“退开,全部退开!”
强劲的马蹄声,逼得人潮自动破开一条路,让马儿直冲到鬼将军府前,拦下正要运棺而去的文瑞。
“是谁准你将将军的身体置入棺中?!”下马的人是善天,向来清冷的神态竟酿着熊熊烈火。
文瑞瞅着他一身天官打扮,束起的发凌乱,就连胡髭都未清理,不禁冷笑。
“天官又何必再勉强自己?将军已死,何必再自欺欺人?”
“放肆!一个阉官在本宫面前摆什么威风?本官命令你,立刻撤下玉棺!”善天已数天未眠,脸色铁黑,气息紊乱,却掩不住他冲天的怒焰。
被羞辱的文瑞登时脸色一沉。“天官请自重,奴才不过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移棺,请天官别为难奴才。”
“三天还未到。”
“只剩一天。”
“那就给本官继续等下去!”善天怒不可遏地咆哮。
他又急又怒,用尽了气力,却依旧拉不回摇扁困在冥问的魂魄,此刻他最有力的靠山敏亲王也被女帝以稳定军心的名义调往北防,而去信联系摇扁的未婚夫也未见人归来,他不禁更加恼火。
垂眼寻思片刻,他握紧拳头,决定走最后一条路。
***
“疼吗?”无间王拉着玄摇扁的手搁在自己腿上,无视她的尴尬,迳自细细审视她的掌心。
“不、不疼。”玄摇扁有些混乱,不解方才还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男人,为何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要是哪儿不舒服,尽避告诉本王。”他能做的有限,她被业火烧得魂魄受损,正巧让恶鬼气息可以趁隙而入……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彻底清除。
望着他毫不掩饰的怜惜,她粉颜很不争气地翻红。
不能怪她呀,实在是他太像雕像,又对着她笑,还对她这么好……
“你会不会对我太好了些?”他应该像之前那样比较好,至少不会让她胡思乱想,甚至厚脸皮的以为他可能有一点点喜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