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扁,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神只会需要吸取人血。”玄夜爻满脸懊恼,接着愤怒的别开脸,那是难以忍受的自我厌恶。
他竟然控制不住的吸取了她的血!
如今,她还能笑得那般坦荡无惧吗?
“王爷,你气色好多了!”
回头,俊魅瞳眸映着她欣喜欲狂的俏模样,那神情里没有恐惧惊骇,只有喜悦,将那小脸烘托得非常艳丽。
“原来王爷只是需要饮点人血就会恢复正常……唉,早说呀,我还在担心王爷的身子冰得像雪,再这样不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晏摇扁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玄夜爻漆黑如子夜般的眸蕴着清润光泽,心头狠狠震动。
她是个不寻常的女人,在第一次碰面时,她就大胆得教他欣赏,然而当他的昕做所为因她而变得毫无道理时,他就该发现,自己对她绝不只是欣赏而已。
连他也没想到,他竟会为了保住她而护她下谷底,这几乎本能的反应,完全不计后果,他早该发现,自己已陷入难以自拔的执着里了。
她对人无分别心,是非分明,对他人露出的甜美笑意,是如此吸引着他的目光,如今……
他终于得到了她不再虚应的笑,得到她始终落在他人身上的担忧,他竟是如此满足,如此轻易地满足了?
多可怕的毒,浅浅淡淡的存在,却密密渗透,等到他发觉时,毒已走遍全身,祛除不得,而他也心甘情愿。
只因她云淡风轻的态度,眸中一片真诚,没有同情或惊愕,甚至反为他饮血恢复血色而庆幸。
在她眼中,似乎再光怪陆离的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的她,值得他动心。
值得他为她,舍生忘死。
“王爷怎么这样看着我?”晏摇扁不解地瞅着他眸底深隐的激动,又被他看得双颊生晕,急忙别开头,心跳再度乱了套。
第4章(2)
玄夜爻起身,拉着她走进山洞内,可不知为何,他却突地一阵晕眩,几乎快要站不住。
“王爷!”晏摇扁赶紧搀着他就地躺下,让他枕在她的腿上。“王爷不是饮了血就好多了吗?”
“……本王没事,只是有些虚弱。”他也不解,他未曾在饮血之后还体虚得站不住脚。
“让本王歇会吧。”
“好。”她担忧地审视他的气色,确走气色极佳,才略略放心。
只是尽避山洞里已生起了火,还是冻得她直打哆嗦,直摩挲着湿透的双臂。
然而,他反手一抓,轻松抓住她的手,搁在他的胸口上。
“王爷?”她有点羞赧,不知道该缩回手,还是假装不在意。
让他枕在腿上,其实已经很逾矩了,手心再贴上他的胸膛,实在是……令人害羞。
“本王医不了你的手,但要暖着你,一点都不难。”
晏摇扁正疑惑着,便感觉一股热气自她的掌心逆冲而上,直窜入心窝,瞬间暖和她的四肢百骸,不禁舒服得发出轻叹。
“真是太好了。”这股暖,暖得她通体舒畅,外头的霜雪寒冻也侵略不了她。
“既然本王这么好,何不跟着本王?”
她一愣,想起殿下告诫过的话,不禁苦笑。“王爷要我做什么呢?想要个策上,西引应该也有许多人才才是。”
“本王要你的才智做什么?难道本王会比不上你的谋略?”他掀唇冷哂,淡睨她一眼。“本王要你,只因为你是你,本王要你用看着青临的神色看本王。”
现在他要她,只因为她是个教他动心的女人,是个教他兴起独占心念的女人。
她傻傻的问:“王爷也要我报恩?”
“报恩?”她对青临抱持的,只是报恩的想法?
“这辈子,我的命是注定给殿下了,这是我一定要还的情。”
“那么本王呢?本王得救你几回,等多久,才能换得你的回报?”
“……下辈子?”她打着商量。
“谁要你的下辈子。”
“……”她一脸为难。要是她再有能耐一点就好了,也就不用到处欠人人情。
“王爷,百定对我而言,是我的家,青临殿下对我而言,是我的家人,也许家和家人对一般人来说,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是……我等了好久才拥有。”这样的情份,难以割“本王明白。”他闭着眼,凝聚不了气力,索性闭目养神。
“咦?”
靶觉她的疑诧,他不禁哼笑。“本王是从已故的娘身出生,出生便没有娘,爹也在不久后亡故,众人皆视本王为不祥,有谁敢靠近本王?”
晏摇扁蓦地发现,他虽然出身尊贵,却一样是个孤儿,更糟的是,他还被视为不祥,不过——“有白萝大人伴着王爷,不是吗?”
“本王的身边只有一个白萝,要不是他,也许本王早不知道死在谁的手中了,岂还有今日的恶鬼造孽?”他笑得自嘲。
“王爷别这么说。”
身为孤儿的她,可以想像他的处境,偌大的宅邸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人能谈心,没有人能好生教导他,莫怪他会变得喜怒无常又嗜血狂虐。
相同的命运,不同的际遇,如果换作她是他,说不准也会和他一样,恨着这个世间,也难怪他可以残忍的血洗战场……当然,他的命运不能做为他杀伐的理由,但是她就是能懂他的心。
“记得七星岩一役之后,本王在麒麟纵谷横扫千军,不过费上十日?”半晌,他突地说。
“嗯。”那是非常可怕的战绩。
表将军势如破竹,从百定南境的麒麟纵谷,从东横扫到西,抵抗者莫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然而杀鸡儆猴的做法马上起了作用,后方数个造反的小柄全都慑于他的威力,纷纷不战而降。
不像以往杀个彻底的作战方式,教她很意外,也让她对他再度改观。
“你可知道为何本王没有屠杀到底?”
她摇头。
“因为那段期间,本王总忍不住想,若大肆屠杀之后,会产生多少个你。”
晏摇扁原先不解,然而一道灵光闪过脑际,她蓦地明白——“王爷知道我的出身,不想再有更多人像我一样?”她曾经说过,住在鬼川镇的几乎都是战地孤儿,可她说了一次,他就记得了?
“本王怕多屠了几座城,多跑出几个你,这世间可就要大乱了。”他说着,低低笑开。
她用力地扁了扁嘴。“这么说,好像我是坏人了?”她说得满嘴心酸,然而听见他沉醇的笑声,再见他微微颤动的肩头,不禁也跟着扬起笑。
笑的瞬间,她又怔住,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和他相处得这么平和。
“一个姑娘家擅谋弄略到这种地步,得要先尝过多少的苦,才能拥有这样的实力?如此疼惜人命的姑娘,却不得不上战场……该说这是命运弄人吗?”
她登时错愕。
从未有人见到她为了学习而吃了多少苦,他发现了?
为了习武,根本不是习武之材的她,练到双掌生粗茧也咬紧牙根继续练:不识字的她,为了让自己可以变成有用之材,可以不眠不休地识字再读兵法:每回上战场前,她总是告诉自己,想要拥有太平盛世,必得要有人牺牲,所以,她尽其可能地制造不流血战争,要是逼到不得不兵戎相见,也只能在战后,对着满坑满谷的尸首道歉。
这些事,青临殿下从不知道,总盼望着她能多生些计谋让他立下功勋,为什么,玄夜爻反而能够懂她的心?
泪水悄悄盈聚在眸底,心里头那扇刻意关上的门,好似被他轻轻推开,送进了满心的暖,暖得她双眼湿儒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