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谦笑了,他早就查出野心勃勃的大皇兄金库在江南,原本他可以视而不见的,但既然大皇兄费时费力花了大把银两设计构陷他,害他被废了储君之位,他若不来截他的金援回报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
他翻飞的思绪很快被手下的报告打断——“奇怪的是,除了大皇子的人马外,我们还发现另一批不明的黑衣人日夜不分的盯着那些散财童子。”
齐谦蹙眉,“是哪一方的人?”
店小二脸色微微涨红,“呃,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属下们目前仍无法掌握。”
“是靳懿威到任后才出现的?”
“不是,属下等人一年前奉您的命令在此居住,盯着那些散财童子时,就已发现那些人,但误以为是大皇子的人,直到近月来才确定他们与大皇子无关。”他正色回答。
那会是什么人?齐谦眉头皱得更紧,他会想到靳懿威,是因为父皇曾盛赞此人才华、心思都是一等一,日后定为国家栋梁,要他这东宫太子多多亲近,只是两人尚未见上一面,他就被设计废了太子之位,靳家也跟着出事。
“不管如何,尽快确定对方的身分。”
“是。”
第7章(1)
宜和洋行门庭若市,伙计们一如往常的为来客们服务,招揽生意,但每个伙计心里都很苦,尤其是朱永信雇用进来的,更是苦不堪言。
前些日子朱永信买进一大批洋人茶叶、牛羊毛皮、丝绸干货,就连不擅长的药材跟纸类也进了一堆,将宜和洋行的后院塞得水泄不通,连走路都难。
问题是朱永信有能力进货,伙计却没能力销出,除了量太多之外,品质良莠不齐、多笔退货也形成大笔亏损,偏偏又索求无门,近日他来到宜和洋行,动不动就找曾晓乔撒火气,要她从钱庄提领钱出来,还说他有急用。
但曾晓乔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两人天天在后院的厅堂吵,遇到一些要找他们的贵客,曾晓乔要去接待,朱永信却不让她离开,而若是找他的,大概知道是来退货,他便龟缩着朝伙计大吼,“养你们这些饭桶干啥的,还不去处理!要回家吃自己吗?!”
总之,这段日子宜和洋行表相平和,实则乌烟瘴气。
此刻在后院厅堂,朱永信仍吼着要曾晓乔去提领钱庄的钱。
曾晓乔怒道:“我没有钱,若二叔因这批问题太多的货需要钱,那就去找卖方求偿!”
朱永信怒拍桌子,“要找死你去!这是江巡抚介绍的,还直言没赚上半分,我怎么跟他提品质与先前说的不符?这岂不是要跟他撕破脸!”这其实与事实完全不符,江方桩从没提到品质,反而要朱永信去看货,是他自个儿不看的,但现在出问题了,撒谎也是必要的。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是他见钱眼开?还是误信江方桩?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艘船的货那么多,偏偏大话说了,只得先将自己的老本拿出来付一半,等拿江方桩牵线的京城贵人给的五十万两,再将其中二十五万两拿来付尾款,总算解决了。刚准备将剩下的二十五万两去买个有利可图的买卖,不料卖出的货频频出问题,退货不说,有的人喝了那些洋人茶还月复泻,害他得赔钱了事,这一来一往,二十五万两又去了大半。
接下来回苏州一段日子的江方桩又来定容县,说那名贵人有急用,五十万两要先拿回去,现在他去哪里生出五十万两?认识的官商虽不少,但他拉不下脸去借,可又不能将他安身立命的大宅卖了,他便把脑筋动到曾晓乔头上。
“我说白了现在就是需要一大笔钱,颐和钱庄的钱不能动,那洋行每天收的银两跟银票你就全给我。”他再度朝曾晓乔怒吼。
“洋行既已分成两边,这边的银票与帐就无法交出去,请二叔自己想办法。”
曾晓乔脸色也欠佳,说完转身就要往店铺走。她今日得亲自将一批琉璃饰品送去给东门街的老客人,没空理他。
见她要走,朱永信气得要追上前揍她,但她身后两名虎背熊腰的保镳立即站出来,朱永信气到说不出话,只能咬牙后退,眼睁睁见三人离开。
曾晓乔暗吁口气,庆幸自己结交范敏儿那么好的挚友,替她从镳局雇来了两名保镳,还说——你二叔非善类,被钱逼急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有他们保护你,我也放心。
至于朱永信,他心急如焚,频踱方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卖掉老宅?那他一家子要去住哪里?江方桩知道他的难处,虽然宽限了一些时日,但也已言明,今天至少得拿出五万两,他不禁想着是否要将洋行一些高价的珠宝饰品拿去典当?
是了,那些是曾晓乔管的部分又如何?外头的伙计及管事谁敢拦他!
他笑逐颜开的走去洋行,店内已不见曾晓乔,却见一名俏丽无邪的姑娘在选看茶叶。她声音甜脆,一身绫罗绸缎,一看就是备受呵护的富家女,再往后看去,就见两名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门口,面貌佳,身上衣着也不错,还不时朝她看过去,显然是她的丫鬟。
呵呵,这姑娘绝对是头大肥羊,也许今天不必拿那些高价饰品也能大赚一番。
他快步走近那名姑娘,挤开原本在介绍的老管事,笑容可掬的跟她介绍商品。
一会儿后,范敏儿在玉荷跟雁子的陪同下,也走进略显冷清的店内。
近日宜和洋行的生意变得较差,这全拜朱永信之赐,而他近日的糟心事,范敏儿从曾晓乔那里也听了不少,所以这会儿他虽然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从他含笑努力推销的口吻听出他心情挺好的,颇为意外。
直到他说了个令人咋舌的价格,但那名甜美姑娘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的神情,只是微笑点头,她才明白,轻轻摇了摇头。二叔的为人她岂会不清楚,一定是将这个姑娘看成肥羊了,只是,她怎么看着,觉得那人有些似曾相识?
她看向从自己进来后就走到她身边的老管事,低声问:“晓乔呢?”
“出外办事,还没回来。”老管事也低声回答,不安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朱永信,“二爷介绍那位姑娘东西却乱哄抬价钱,我担心生意成了不久,麻烦就上门了。”
“别担心,苍伯。”范敏儿回以一笑,步屦从容的走近那名姑娘。该名姑娘俏丽动人,一身锦衣华服衬其高贵之气,看来也是某个金枝玉叶。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行焉’,二爷既是洋行一半的主事,就该做个好模范,不该乱说价格,免得下面的人有样学样。”范敏儿走到朱永信的面前说道。
“你、你胡说什么?”他恼羞成怒,压根没想到范敏儿一出口就用这么重的话来指责他,何况还是当着贵客面前,根本是要教他颜面扫地。他狡辩道:“她是我的客人,我怎么会乱说价!”
范敏儿冷冷的道:“她是二爷的肥羊吧。”别看她外貌柔弱,但板起脸来,竟然也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朱永信先是一楞,接着羞愤火气陡起,脸色铁青的上前一步。
早在一旁担心的雁子、玉荷跟老管事急急站到范敏儿跟前,就连在另一边,没能跟着曾晓乔出去的夏黎和春兰也急急的跑过来站定。
洋行内顿时静悄悄的,气氛剑拔弩张。
范敏儿眨眨眼,她个儿娇小,现在前面又挡了好些人,她连朱永信都瞧不见,心中好感动啊,觉得特别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