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有她在家里等他的感觉,就像有妻子等着他的心情一样。
“总之我不希望你到紫微院去当琴师。”
洛棂罂总觉得师兄对她过度保护了,这一次她很坚持,“我已经答应了侯爷。师兄,我是个大姑娘了,能为自己做决定。”
洛琌玥一股怒气全憋在胸口,棂罂这是为了雷朔夜而违逆他吗?“棂罂,那个男人对你有意……”
“师兄!侯爷是正人君子,我救他的时候他中了合欢散,在那样的药力下,他都没有对我做出逾矩的事。”
“合欢散?一个男人中了合欢散你居然还接近他?你不知道合欢散是什么东西吗?你这么多年跟在爹的身边,药学都白学了吗?”一听到洛棂罂与中了合欢散的雷朔夜曾经独处,洛琌玥便像发狂似的扣住洛棂罂的手,怒斥着她。
洛棂罂从没有跟师兄吵过架,但今天师兄从见到雷朔夜起就刁难他,一直到现在不论她为他说了什么,师兄依旧不信,这让她也扬声辩驳了起来,“师兄!我知道侯爷是什么样的人,而且进紫微院当琴师也是我自己想去的,你该知道我不愿意,谁也无法逼我。”
洛琌玥因为她的话而怔住,扣着她的手也放松了力道,洛棂罂这才收回手,她余怒未消,“师兄,我希望你以后能更懂得尊重我,我不是小孩子了。”说完便转身离去,她才刚回来,还有一大堆行李要整理,不想浪费时间与师兄吵架。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洛琌玥对雷朔夜的出现更觉忧心了,他有一种感觉,棂罂从来不属于他,未来……似乎会离他越来越远了。
紫微院花园里的撷碧亭一向是雷朔夜休憩的地方,午后,他喜欢拿着书册适意的倚着亭柱看书,有时则会在亭中央的石桌上下玲珑棋,再有时,则会自己煮茶品茗。
今天的撷碧亭里多设置了一座琴桌,洛棂罂正在为他抚琴。
风微扬,桃花暗送芬芳,勾起了他的心思,倚着亭柱看书的他早已无心在书册上,耳边倏地传来熟悉的曲调,雷朔夜一怔,是《弱水吟》。
七年前,他受了伤被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女孩所救时,曾在房中听见女孩抚琴,后来他便与她聊起了琴曲,他告诉她,他最爱的曲子是《弱水吟》,甚至还教了女孩怎么弹奏。
后来他入朝为官,也当了紫微院家主,如今想起,他已许久不曾再弹奏《弱水吟》。
弱水意指情爱之河,时而凶险如滚滚江水,时而轻缓如流水潺潺,随着这样的意境,有时奏来琴音似要引来风暴卷起漫天风雪,有时又似弄风摇雪,低低吟诉,只余绝音回荡。
他十分喜爱这首曲子,然而这首曲子末尾太过悲伤,原意是《弱水吟》的谱曲者最后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幸福,因此,他自创了一段小小的变奏,不想让《弱水吟》结束在遗憾之中。
悠闲聆听着洛棂罂优美琴声,音未尽、声未罢,弦鸣在指间流荡,可突然却变了意境,好似琴音有体无魂,这是抚琴者失去了专注力的结果。
他将目光转移至她的面容上,果然看见神游太虚的洛棂罂。
她不知怎么突然失去了专注,手上还在撩动着琴弦,但心思已不在琴曲上了。
“你不专心,在想着什么?”他出声唤了她。
洛棂罂被突然出声的雷朔夜所惊,手一滑,指下的琴弦也同时断了弦,绷断的琴弦如两把利刃划开,其中一把划过她的右手心,洛棂罂吃痛,立刻缩起了手。
雷朔夜立刻放下手中书册上前探视,男女有别,洛棂罂自幼被师父及师兄保护得很好,何曾被一个男人紧紧握着手探视伤口。
“来人,去取药箱过来。”
雷朔夜对亭外侍立的奴仆下了命令,亭外的奴仆屈身应命,不一会儿便送来能处理这类小伤的药箱。
药箱放在亭中石几上,雷朔夜熟练的为洛棂罂拭去血迹,知道上药会痛,还放轻了手脚。
洛棂罂该收回手的,但她收不回,除了是他紧紧拉着她的手以外,还因为她看着他轻皱着眉为她疗伤,好像真的很担心她一般。
看着他的模样,她轻笑出声。
雷朔夜抬起视线望向她,不痛吗?她怎么还笑?“棂罂姑娘笑什么?”
“棂罂只是想着……侯爷一向都这样亲力亲为吗?”洛棂罂以自由的左手指了指她的右手,雷朔夜仍紧紧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
“要不,你能自己来吗?”拭去了血迹,他继续为她的伤口洒上伤药才覆上纱布,接着边替她缠上纱布边说:“《弱水吟》是一首需要十分专注的曲子,你想着什么失了神?”
《弱水吟》?她弹奏了《弱水吟》?她弹了多久,弹到变奏的地方了吗?若弹到了变奏之处,雷朔夜肯定立刻认出她就是当年救他的人。
她怯怯地抬眼看向雷朔夜,见他神色无异才放了心。
“我很喜欢《弱水吟》这首曲子。”
“喔?”雷朔夜很意外,原来她也喜欢这首曲子。
“我喜欢《弱水吟》这曲子所描述的感情,有喜、有悲、有苦、有甜、有酸、有涩……只可惜,结局不甚好。”
“的确。”
但洛棂罂很喜欢雷朔夜变奏过的曲子,她从七年前听过后就念念不忘,那是即使自己学会了曲子,也学不来他弹奏出的韵味之悬念。
“如果有人可以将曲子结束前的那段乐章变奏,给这凄美的曲子一个好结局的话,我想听。”洛棂罂不能明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试看看能不能让他为她弹奏。
不过,她终究是失望了。
雷朔夜只是挑眉看了她一眼,然后转移话题,“棂罂姑娘,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有心事?”
或许是她暗示得不够明显吧!洛棂罂有些失望,不过她转念一想,她现在在紫微院当琴师,应该有得是机会再听他弹那曲《弱水吟》吧。
心一宽,她便老实地回答了雷朔夜的提问,“师兄不许我来紫微院当琴师,所以我跟他起了争执,我们已冷战好些天了。”
处理好她的伤势,雷朔夜命人收走药箱,接着捧起她的琴端详,“他担心我吧!”
洛棂罂怕雷朔夜生师兄的气,急着想为师兄说话,他毕竟是侯爷,得罪不得。雷朔夜见她模样,扬手制止她开口,微笑道:“你别紧张,我知道你师兄对所谓的‘达官贵人’是什么想法。”
洛棂罂及雷朔夜都想起了他们初回到轩毓城那天在洛家医馆发生的事。
“棂罂姑娘,你别太信任我,或许……我真是带着邪念的男人也不一定。”
他的话反而让洛棂罂轻笑出声,她掩着嘴,笑声如铃声清脆,会这么说自己的人能有什么邪念,“侯爷现在对琴的兴趣,怕是比对我的心思还大吧!”
雷朔夜放下瑶琴,或许是自幼学琴,他的确也很欣赏名琴,“这把琴并非凡品。”
洛棂罂轻抚着琴,这把琴跟着她不少年了,“这把琴是郡主送我的,我非常感谢她的知遇之恩。”
这就是她愿意为了郡主来他身边当眼线的原因吧!雷朔夜方才没有说谎,他对洛棂罂的心思不是单纯只要她到紫微院当琴师而已,但正因为他也知道她的目的并不单纯,反而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他不想看洛棂罂是为了得到情报,而接受他。
“名琴不可以随便修缮,你带着琴随我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雷朔夜说完便径自走开让洛棂罂没有机会细问,把琴收进了琴盒后,她抱着琴盒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