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刑,狱卒命人将柳九九扔回牢内,大概是狱卒大爷们也要休息休息,刚给一个小泵娘用了刑,得喝点酒压压惊。柳九九仰躺在牢房中一堆枯草上,抿着嘴暗骂狱卒大爷们不是个东西,该压压惊喝喝酒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这几天真是倒霉透了,先是臀部受伤,再是被关进大牢。看来土豆说得不错,京城的确危险,她突然怀念起柳州城的日子,柳州城一片祥和,犯了事儿郡守大人顶多打打,罚点小钱了事,哪里像京城,一上来便用滚红的烙铁烫烧皮肉。她望着大腿那块被烫烂的皮肉,庆幸烫的不是脸。
糯米见小姐被用了刑,大腿那里被烙铁烫得血肉模糊,还有股皮肉的焦糊味儿,吓得不轻,抱着柳九九的小腿开始哭。
“不就是‘红烧肉猪肘’,有什么好哭的。”柳九九吸了吸鼻子,仿佛闻到了烤乳猪的香味。腿部火辣辣的疼痛持续太久,让她痛苦不堪,但也痛太久了,她渐渐有些麻木,她将脑袋靠在墙上,歪头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忽地牢门“砰”一声被人踹开。柳九九吓得一颤,抱着糯米揉着眼睛往后缩,待她睁开眼看清来人样貌时,心头顿时涌上一团暖流,本来如坠入冰冷地狱的她,像是看见了希望。
周凌恒身着一袭白衣,用木筷束发,精神奕奕,气宇轩昂。他手中拎着狱卒,看见柳九九,随意将手中狱卒一扔,朝她走过去,他的神情一如以往平淡,声音低沉,就像一杯温雕润的清冽茶水,“铲铲姑娘,没受到惊吓吧?”
柳九九眼睛红肿,抿着嘴摇头,“没受到惊吓。”她喘了口气,接着又说:“我受到了伤害。”说完张嘴又开始哭,看见周凌恒就跟看见靠山似的,眼泪扑簌簌止不住地往下落。
眼尖的周凌恒很快看见她腿部的伤,被烫化的衣物同伤口粘在一起,触目惊心。他心头一紧,一把将糯米推开,将柳九九从一堆稻草上打横抱起来,急急忙忙往外走。
他抱着柳九九经过狱卒时,一脚踹在他脑袋上,“留着你的脑袋!”
狱卒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见他抱着犯人走,也不敢说个“不”字。周凌恒带着邓琰的腰牌过来,自然是以邓琰御前带刀侍卫的身分,这邓家和丞相府的弯弯绕绕京城哪个人没听过?且不说邓家势力,单说御前侍卫这个名头就足以让狱卒闻风丧胆,御前是个什么概念?
那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啊。
周凌恒前脚抱着柳九九刚走,土豆和糯米也跟着被放出来。两人从大牢出来,土豆疑惑道:“小姐呢?”
糯米抬起袖子擦擦眼泪,“小姐被人用了刑,被排骨抱走了,大概是去医馆了。土豆,我总觉得这个排骨不像普通人。”
土豆蹙眉问道:“怎么说?”
“你刚才是没看见,他抱着小姐一脚踹开狱卒,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没有一个人敢拦他。”糯米捋了捋头发,又说:“我总觉得这个排骨不像普通的百姓或江湖人,他身上那股子贵气,不像是流浪江湖的,倒像是……王公贵戚。”
土豆看了她一眼,沉思一会儿说道:“他既然救了小姐,应该不会是坏人,咱们先回九歌馆收拾东西,这京城怕是不能待了,等小姐一回来,咱们就离开。”
糯米拽着他的袖子,“我们这才来多久,你不是说要在京城给小姐找大夫吗?”
“现在这个状况,你觉得是小姐的病重要,还是她的命重要?”土豆反问她。
糯米弱弱道:“都重要……”
“听我的,先离开,其他我们再做打算。”
周凌恒抱着柳九九去了邓琰府上,他到的时候,冷薇还在药房研究如何用刺客泡药酒。
柳九九窝在他怀里,碎碎念道:“排骨大哥,你说我这腿是不是得留下好大一块疲?”
“不会。”周凌恒安慰她,抱着她闯进药房。
一进去,刺鼻的药材味扑面而来,柳九九怔然打量这间药房,四周摆满草药架,正中摆着六只大水缸,里面泡着……大活人?水缸里东西黑漆漆一团,她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就在她猜测冷大夫泡活人的意图时,水缸里突然跳起一条手指粗细的花蛇,吓得柳九九抱着周凌恒的脖颈,脸贴着他的胸口紧闭上眼。
他怎么就忘了冷薇药房素来惊悚?连忙抱着柳九九退出药房,杵在门口对里面捣药的冷薇说:“冷大夫,柳姑娘腿部被烫伤,劳烦你给她医治。”
“怎么又受伤?这姑娘是受伤体质?”里面传来“笃笃笃”的捣药声,冷薇的声音冷如冰霜,没有半点情绪,“抱进来。”
周凌恒抱着柳九九有些犹豫,生怕里面的东西再次吓到她。“这里面的东西……”
“进来吧,吓不死。”冷薇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
“铲铲,你闭上眼睛好了。”周凌恒跟她解释道:“这冷大夫是用毒……用药高手,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神医,没有她治不好的病,有她在,你的腿绝不会留疤。”
“那……好,为了腿,我不怕。”柳九九咬着嘴唇,故作坚强地道:“排骨大哥你抱我进去吧,我准备好了。”
只是她嘴上说着不怕,但周凌恒抱着她刚踏进去,她立刻将眼睛闭得死死地。
冷薇搁下手中药杵,抬手指着一旁的小榻,对周凌恒说:“把她放在上面。”
周凌恒轻手轻脚将柳九九放在榻上,用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柔声安慰她,“没事,相信排骨大哥,一定会好的。”
“排骨大哥?”冷薇挽起袖子走过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位皇帝陛下,旋即又收起惊讶神色,依着陛下这性子,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他做不出来?
冷薇看了看柳九九的伤口,用剪刀将她焦肉四周的衣服剪碎,说道:“哟,看这烙铁的印记,该不会是刑部大牢吧?柳姑娘你是做了什么,竟惹了刑部的人?”
柳九九咬牙切齿道:“都怪那个狗皇帝!”
冷薇闻言手一抖,差点没一剪刀戳进她皮肉里,“怎么?他对你做了什么?”
“若不是狗皇帝下令要什么宵禁,我也不会被抓。”柳九九一拳头砸在榻板上。
冷薇听见周凌恒咳了一声,顿时明白过来,替他解释道:“这宵禁是先皇下的,当今圣上不过是延续政令,同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怪他,狗皇帝,平民百姓为何不能在夜里出门?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夜里出门还能抢劫杀人不成?这个狗皇帝以后让我见着他,非得将他揍个鼻青脸肿不可。”柳九九愤然道。
冷薇起身取了一碗青色的药膏来,一边给她涂抹一边道:“唔,只怕下次你可不仅仅是挨烙铁了,是脖子要挨刀了。”
药膏盖住柳九九伤口,让她感觉到一阵清凉。她冷不防揉了揉自己脖子,吞了口唾沫,无奈道:“我真没用,怕疼又怕死,要是见到狗皇帝,说不定就吓得腿软了……”
“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铲铲你别妄自菲薄,你做菜的手艺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周凌恒安慰她道。
“做菜算个什么本事?排骨大哥,你看看冷大夫和邓少侠多能干,冷大夫医术高明,邓少侠功夫卓绝。”
柳九九话说得起劲儿,全然没发现伤口上覆盖的药膏迅速结块,冷薇将结块的药膏俐落一揭,她被烫焦的一层烂肉便随着药膏一起揭了下来,乍然一疼,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