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若叹道:“如今的崎国已不再是当初的崎国了,你也听闻了吧?”
那丫头点头,“奴婢听闻夏和公主亡故后,皇上震怒,下旨讨伐崎国。拓跋修云作为害死公主的罪魁祸首,被崎皇派上战场,我军勇士将他一箭射杀。那场战争之后,崎国元气大伤,崎皇也一病不起,崎国渭王趁机发动宫变,篡夺龙位取而代之。”
楚音若幽幽道:“如今渭王已是崎皇,他的长子拓跋陌,刚刚被封为太子。”
那丫头不解地道:“奴婢不明白……太子妃为何把奴婢从御膳房传来讨论此等国家大事,奴婢只是粗使宫人而已。”
“方才皇上传旨,说是为了恭贺崎国太子新封,要送数名美人给拓跋陌为侍妾。”楚音若缓缓道:“本宫便选中了你。”
“我?”那丫头不可置信,“奴婢出身低微,岂能担此重任?”
“可是……”楚音若若有所思,“你长得很像夏和公主,神态也很像。”
“奴婢长得像夏和公主,与崎国的新太子有何关系?”那丫头满面疑惑,“崎国的新太子又不曾爱慕过夏和公主。”
“将来你慢慢会知道的。”楚音若笑道:“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奴婢真的不太明白……”那丫头垂下头去。
“真不明白吗?”楚音若忽然问:“对了,你方才在御膳房讲的笑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那丫头一怔,“哪个笑话?”
“就是那个老鼠娶亲的笑话。”
那丫头回答,“哦,奴婢在乡下听来的。”
楚音若意味深长地道:“是吗?本宫也曾听过,不过是在千年之后。”
“啊?”那丫头瞪大眼睛。
楚音若又问:“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奴婢……不曾考虑过如此高深的问题。”那丫头仍旧一脸呆傻的表情。
楚音若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那么你相信鬼魂附体之事吗?”
“太子妃越说越可怕了,”那丫头打了个冷颤,“奴婢听了这些,晚上会睡不着的。”
“好了,不吓你,这半个月你就不用再去干活了,好好收拾收拾,”楚音若微笑道:“准备到崎国去吧。”
沉默片刻,那丫头问:“太子妃……真没说笑?”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楚音若轻唤道:“安夏。”
那丫头心想,楚音若唤她的名字就像一个老朋友一般,其实她大可不必伪装,只是这宫中人多口杂,她这个重生之人不想惹上麻烦而已。
第十九章远赴邻国再次相遇(1)
没错,楚音若召见的丫头就是当年自杀身亡的夏和公主——来自现在的安夏。
自杀身亡后,安夏的灵魂月兑离了夏和的躯体,又给自己找到了另一个依附。这一次如她所愿,是个单纯的小丫头,无父无母,却得上天赐与机会,因缘际会入了宫。
三年前她在新婚之夜自杀,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离魂后,所做出的最残忍的决定。
她无法替杜阡陌洗刷罪名,却能设计杀害渭王妃的幕后主使,还冤案一个公道。
在那之后,崎国易主,昔日的渭王如今成了崎皇,而所谓的新封太子拓跋陌,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杜阡陌。
当年拓跋元治深藏不露,悄悄将杜阡陌带出萧国,三年之后,杜阡陌改名换姓为拓跋陌,被扶上了太子之位。
楚音若大概是知道这个秘密的,萧皇应该也知晓了,所以这三年来,边关休战,萧皇对新任崎皇还算客气。
至于安夏,之所以甘愿被送到崎国,也是因为知晓这拓跋陌身世的缘故。
车轮辘辘,车身摇晃,漫长的旅途似乎越到北地,越发艰难。
外面下雪了,车轮因为沉陷雪中而举步维艰,就算没有揭开窗帘,安夏也能感到阵阵像针尖一般刺的寒意从那帐子的缝隙处钻进来。
随行的礼部官员在车外道:“姑娘,前面就是渭河了。”
余子谦,安夏认得他,如今他已是礼部尚书了,此次奉萧皇之命亲自护送贺礼入崎。
想到余子谦曾与杜阡陌共事,安夏就不由对他客气了几分。
渭河,萧国与崎国的交界处,也曾是渭王的封地所在。过了这片地,她便如同到了彼岸……
安夏忽然道:“停车,我想下去瞧瞧。”
“姑娘,不可——”余子谦不由担心起来,“此处不太平,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不太平?”她不解地问:“难道会遇上劫匪吗?”
“不是劫匪……”他压低声音,“是崎军,他们常在这片地界上烧杀掳掠,犯我萧国百姓。”
“崎军怎会在此出没?”她一怔,“这儿不还是咱们萧国的边界吗?”
“部分崎军不服管束,免不了时常来偷袭。”他叹道:“这附近的人倒也习惯了,自古如此。”
“我还是想下去瞧瞧……”安夏执意道:“过了今天,恐怕再也没机会踏入故土了,再怎么样我都要再瞧一眼。”
余子谦看她态度坚决,便没有再劝,只命婆子轻轻搀她下车。
冬天比她想象中来得要早,未至日暮,天却要全黑了,一场鹅毛大雪又将袭来,她仿佛可以预见雪花落在渭河上的情景。
婆子催促道:“姑娘,咱们快赶路吧,这雪要是再下一场,怕是更难走了。”
“嬷嬷,你看!”安夏忽然指着前方一团艳红,“那是什么?”
婆子顺着她的指引望去,疑惑地盯了良久,“好像是谁在生篝火。”
“走,咱们去瞧瞧!”
“姑娘,当心危险——”
这一刻,不知为何,她固执地移动步子,非要看个究竟不可。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她?或许是因为在这黑白两色的世界里,难得出现一抹艳红,让她心头骤然一热,无论如何她都想要靠近……
火,没错,的确有人在升篝火。
只见此刻江畔之上一个黑衣背影正坐在冰冻的水边生火烤肉,虽然形单影只,却显得那般怡然惬意,从容自得,严寒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她定晴一瞧,对方是一名青年男子,虽然蒙着半张面,但可以看出他未过而立之年。
他的身形似山际一般伟岸,一袭白色大氅覆过脚背,深幽中显示出一抹隐藏的贵气,一看便知并非山野村夫。
他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来,与安夏四目相对,炯炯有神的眸子像北极星一般,在安夏视野中划过。
他楞怔了一瞬,没料到这荒山野岭之间居然会出现如此的女子,但很快也镇定下来,只浅浅一笑,主动对她道:“姑娘是路过的吧?我刚打了只鸟,姑娘如果饿了,可以尝一块。”
篝火之上架着的烤肉,在冰寒的日暮下发出诱人的香气。
“多谢公子的好意,”安夏上前一步,“我只是想……烤烤火,可以吗?”她靠近这里就是想接近这团火焰,红彤彤的颜色给予她温暖,能让她有勇气前行。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抬抬手道:“姑娘请自便。”
安夏伫立火边,望着茫茫江畔,半晌无语,而后忽然转身,情不自禁地双膝跪下,朝着来时的方向深深叩拜,像是在拜别萧国,也像是在祭拜曾经在此死去的将士。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能化解两国边关的战火,当初以夏和公主的身分也不曾做过什么为国为民的事情,实在有些惭愧。
男子看着她,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奇怪,但也没多管闲事,只继续烤肉。
一会儿之后,安夏平复情绪站起身来,闲话问道:“公子就住在这附近吗?”
他答,“我从崎都来。”
“崎都?”安夏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