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是怎么了,怎么饿成这样?”汪袭绿的语气不咸不淡。
这段时间,她待褚靖南便是这样的态度,不能拦着不让他来,却也没有对他的到来有太多的热忱,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只要让人说不出一句闲话便行。
“最近边关吃紧,朝堂上正议论着要不要出兵,讨论了几个时辰,连午膳也不让人吃了。”
她一走近,他便双手大张,她一瞧便知他是要她为他宽衣,她的双颊蓦地飘过一抹淡红,却仍镇定地为他解开了腰带,又急急地为他张罗了舒适的衣裳为他换上。
才刚换好,汪袭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褚靖南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往暖榻上,让她坐好之后,他才跟着坐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两人之间合该这样的亲近,汪袭绿心中原就未熄的烦燥更盛,却又不想静默着让彼此都尴尬,只好开口道:“爷既然累了便歇会儿,我去瞧瞧红串她们准备得如何了。”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便要起身,可是才穿好了鞋要走,手又被扯住。
“这些事自有丫鬟会做,你陪我坐着说说话儿。”
其实连褚靖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他进这院子,都是因为规矩,迫于无奈,可这几天他却是只要进了家门,双脚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自顾自的往这儿转来。
这屋子里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宁静,即使不说话,只是瞧着她,他也觉得舒服。
汪袭绿逼不得已只好又坐了回去,而且她从未见他如此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想了半天,涩涩地问道:“爷想聊什么?”
他真的看起来不像会同她聊天的样子,而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我……”被她问得一楞,褚靖南也有些尴尬,他放开她的手,顿了许久才道:“不如……咱们下盘棋吧!”
“嗯。”他都开口了,她也只能应好,她在两人之间布上了棋盘,又取出了黑白棋子后,这才望向他,说道:“爷选吧。”
“我是男人,怎能先选,还是你选吧。”
汪袭绿瞧了和以往不一样的褚靖南一眼,也不再推托,选了黑子,素手拈起,先落一子。
她静静的下着棋,虽然不带一丝杀伐之气,却专心得很,手起手落之间便让原本还小瞧她的褚靖南有些意外。
原本只用了三分心思在下棋的他,在她那令人赞叹的凌厉攻势下,白子竟已出现颓势,逼得他不得不专心。
他们都专注于黑子与白子的争斗,没有以往两人相处时的夹枪带棒。
“爷……”
忙乱了一阵,终于布置好了饭菜的半屏来喊人,但她才开口,褚靖南便摆了摆手,要她闭上嘴。
多久没有遇上一个如此厉害的对手了,更别说这人还是他的女人,他战得正酣,哪里舍得去吃饭,只是不经意间,瞧着汪袭绿那眉宇间的疲累,他的心不由得软了,将手中的白子全都扔进棋盒里,又很自然地拉过了她的手,将她手心中的黑子也放进棋盒,这才温声道:“走,咱们吃饭去,吃饱了再战,免得你让人家说欺负爷肚子饿。”
闻言,红串和半屏都忍不住笑了,这样和乐的气氛,她们两个丫鬟都不知道期待多久了。就连汪袭绿也因为他这打趣的话语有些怔楞住。
“怎么,你是怕爷吃饱了,你便赢不了吗?放心吧,顶多爷等会儿让你几子,总不教你颜面尽失便是。”
看着汪袭绿的傻模样,褚靖南更是打心底的笑了出来,其实他还真是故意的,因为他的心里很清楚,方才那一局若是再战下去,只怕输的人会是他。
倒没想到,她的棋下得如此之好,如今再瞧着她,哪还有一丝他向来嫌弃的铜臭味。
终究是偏见让他瞧不清楚事实,明知娘讨厌她的出身,那些小妾通房也不是真心敬服她这个当家主母,可他偏偏因为被爷爷强迫娶了她的愤怒掩去了自己的理智,瞧不见她的好。
他当真该打啊!
褚靖南一边在心中自省,一边笑着扯着还没回神的汪袭绿往桌旁坐下,还不等红串和半屏伺候,他就自己举起筷子,一样样的为她布起菜来。
望着眼前菜肴堆得像座小山的碗,汪袭绿的心一紧,水眸又湿润了几分,但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吃了起来。
“多吃点儿,你太瘦了。”说着,他又夹了一筷子的菜到她的碗里。
他并不在乎她的沉默,她向来话少,更何况他很清楚自己以前错待了她,可是以后不会了,他会尽力弥补她的。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她并非人人口中那个满身铜臭的女子,从今而后,他会敬她、爱她。
褚靖南满心欢喜的想着,好不容易等着汪袭绿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他又拉着她继续下棋,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闲聊。
两人之间这样的相处,让他感到舒心,多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留。
策马狂奔,风驰电掣。
懊死的!褚靖南只觉得手中的鞭子无论怎么挥,马儿跑得还是不够快。
昨夜他因为阿好身子不舒服,半夜就去了阿好的院子,初时下人来报少夫人身子不对劲时,他也只以为那是汪袭绿争宠的手段,刻意不立刻去看她。
这本是他对待府里那些恃宠而骄的女人的手段,冷一冷她们,她们便知该如何行事。
他本以为汪袭绿也会受到教训,她会明白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怎料当他晨起后去了拥雪院,她竟然对他爱理不理的,让他一气之下也不想多关心她,直接上朝去了。
可当他下了朝,才出了皇宫,就见府里下人一脸焦急的等在那儿,说是少夫人吐了血,还晕了过去,他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明明早上不过是见她有些轻咳,他离开前还特地交代她的丫鬟记得去请大夫来替她瞧瞧,怎么不过才几个时辰,却传来她吐血昏迷的消息?
这些日子,他待在拥雪院的时间多了,也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在乎,言语间有时甚至暗示着他不该老待在她的院子里,让他有一种被嫌弃的感觉。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用装病来博得他的关注和宠爱呢?只怕若是可以,她还巴不得他最好不要去扰了她才是。
莫名的,以前总是怕她会缠上,如今倒似是他缠上了她。
就像在她的院子里吃饭,因为她不喜欢吃饭时有人服侍,所以他也得自己夹菜,可是不知怎地,那饭菜吃起来就是特别的香。
以前总怕她的粗鄙坏了他们褚家的名声,但真正了解才知道,无论是她的行走坐卧,一举一动,无一不透露着良好的教养。
虽然挺爱做生意的,也没见过哪家的官夫人像她这般,所有的心神都不放在夫婿身上,反而都放在了赚钱之上,偏偏她算帐时那种自得的财迷模样,总让他忍不住会心一笑。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才知道,原来他以前一点也不了解她。
“喝!”
手中的马鞭不断的甩在马身上,尽避掠过的风已经强劲到让褚靖南的颊畔隐隐生疼,可是他还是不敢放慢速度。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他猛地一勒缰绳,马儿正好停在大门的阶梯前,马蹄和阶梯的距离不过寸许。
“少爷,你可回来了,少夫人她……”看门的小厮阿虎受过汪袭绿的恩惠,不似府里其他人总是看轻她,所以一讲到她的状况,再想到后院里头已经请了几拨的大夫,他说起话来便忍不住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