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歆直睇着她,放开箝制她的手,“所以,你这是默认了?”
他真是个傻子,他还在等,等她说服自己……所以他没有冤枉她,她真的是为了替夏侯决报仇才接近他的!
悲伤至极的他开始放声大笑。
连若华抬眼,瞧他殷红的眼,疲惫神情,悲伤的笑……
“你说本王骗了你,防备你才没将身分告诉你,但是你却更高招,你把本王骗得团团转,你让本王以为你与众不同……”西雾山谷中的相处历历在目,谁会信那是骗局一场?
“你确实了得,将本王看得透澈,以倦生的念头让本王上勾,心心念念的却是为最爱的男人报复,所以你挟恩借种,以为只要拥有孩子,本王就会纵容你,错了,本王没有非要孩子不可,本王打一开始要的就不是孩子!”
他忘了她是个设陷高手,就连太斗都赞叹不如,她甚至可以作戏,背着他逃……她背着他逃竟也是戏一场,她在戏外,他却入了戏……她不爱他,只是引他上勾。
她爱的是残虐的夏侯决,她为了夏侯决利用他!
连若华直睇着他,泪水缓缓滚落,他愈是愤怒愈是悲伤,愈是表示爱得深,可她又能如何?她只是一个深陷迷局,被彻底利用且等待扛罪的棋子,她又能如何?
“王爷,时候差不多了。”门外响起太斗平板的声调,犹如鬼差索命。
房内,两人对视,夏侯歆呢喃的问:“你哭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是因为她无从解释;对不起,是因为她没有办法陪着他走一辈子;对不起……
是因为她不能再爱他了……
“你对不起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本王,你为什么是夏侯决的妾?!本王会被幽禁十年,过着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全都是拜他所赐,而你……本王可以不在乎你的清白,可是你不能背叛本王!”是她逼得他无路可退!
他可以为她求情,为她请命,只要她别出现在金招客栈里,但她出现了,毁了他唯一能救她的机会。
“对不起……”泪水成串滑落。
她知道,他想着办法救她,但她不能让他救;就算她道出一切实情得到他的信任,但是皇上却不见得会采信,届时皇上又会如何待他,皇室间兄弟阋墙屡见不鲜,她又何必陷他兄弟俩落得自相残杀的地步?
她只想要他活得好好的,她知道他前半辈子已是过得极苦,怎么舍得他为自己再历劫?
夏侯歆别开脸,低哑命令,“太斗,将她带走!”
门板咿呀地推开,刮进了房外的风雨,太斗徐步踏进房内来到连若华面前。“连姑娘,走吧。”
连若华点头,起身时却踉跄了下,太斗赶忙出手扶住她。
“连姑娘不要紧吧?”太斗发问,夏侯歆微微回头望去。
“不要紧。”她面无表情地道,挣开了太斗的手。“我可以自己走。”
她挪动着僵硬的双脚,抬眼望着夏侯歆,缓缓地扬开笑。“拜别王爷。”
夏侯歆身形动了下,她却已经别开脸,往门口走去。
“华姊……”一直守在门外的采织早已经泪流满面。“华姊,太斗哥要带你去哪?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连若华笑了笑,头也没回地说:“王爷,采织是无辜的,往后我不在了,可否代我照料她?”
“本王会将她留在易水楼。”
“多谢王爷。”她吁了口气,放心了。“采织,往后你就在这儿待下,不会有事的,还有,我不会回来了。”
“华姊……”采织揪着她,不住地看向房里的夏侯歆。
方才他们的对话她有听没有懂,她不知道为什么王爷认定华姊背叛他,更不懂为何太斗要带她走。
连若华轻轻拉开她的手,踏进雨中。
太斗见状,忙喊道:“采织,还不替你家主子拿把伞!”
“喔!”采织想拿伞,却又一顿,颓丧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伞在哪,这里是易水楼,不是咱们的家……”
太斗闻言,只能快步追上连若华,褪下外袍遮在她的头顶上。
夏侯歆走到门口向外看,泪水模糊了她的身影,他想留下她,他可以为她想尽办法,但她却不开口……
“为什么不求我?”他哑声低问。
泪流满面的采织回过头,面有怨怼地道:“王爷,华姊不会求你的!我说过,华姊一直是个对生死无感的人,华姊甚至是不想活的……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们不如留在齐天城,华姊说过就那样平平淡淡一生,凑合着也是活!”
夏侯歆愣了下,想起初相遇时,采织就说过她是个对生死无感的人……她如果要在他面前作戏,犯不着也在采织面前作戏,她……
不再细想,他踏进滂沱大雨里追上她的脚步,但她却一直没有回头,彷佛她对这天地间一切本无眷恋,是他强求她才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是说她真是无意报复,但是却被卷入其中?
走到易水楼后门,眼见太斗要牵着她上马车,他才放声问:“连若华,本王问你,你是不是被计诱去了金招客栈,是不是有不能说的苦衷?”
连若华怔了下,笑着勾起唇角。“没有。”而后上了马车,没有多给他一眼。
太斗为免夏侯歆反悔,立刻要禁卫驾离马车。
眼见马车愈离愈远,他不禁放声骂道:“连若华,你怎能辜负我?!”
“王爷,若华没有辜负王爷。”
身后微弱的声音教夏侯歆猛地回头,就见申仲隐被几名禁卫押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浑身早已湿透。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他微眯起眼。
“我请太斗让我在这儿等王爷,因为我有几句话非跟王爷说不可。”
“你还想说什么?”
“王爷可相信移魂一说?”他突道。
“移魂?”
“若华……不是姬华,当初摄政王王府上下全被赐了毒酒,而我因为自幼受姬华相助许多,所以冒险溜进王府将姬华带出,然而半路上她就没了呼息,可我没放弃,纵马出了京城,投宿客栈时持续灌着她喝解毒汤,之后……她突然吐了口毒血,活了过来。”
夏侯歆不禁怔住。是啊,当初赐的鸩毒,毒发极为迅速,一刻钟内就能夺人命,她如何还能活着?
“她醒后,双眼清明,神色淡漠,我觉得古怪便问她姓名,她却道她是连若华,我吓了一跳,后来在旁观察她,她压根不像姬华,她的性情极淡,对任何事没有好恶,我便以救她为由,带着她前往齐天城想避开京城的纷扰,没想到她竟会制饼,甚至在齐天城发生洪灾时随我道救人,她不惧尸体,能判断死亡之由……王爷,姬华是个养在深闺的小泵娘,是个从一出生就注定成为棋子的姑娘,岂可能懂得这么多。”
夏侯歆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想起宫宴失火,她竟能分析是雷打中了树着火,因而揭穿大哥设下的局……一个养在深闺的小泵娘不可能恁地沉稳推断,但如果她不是姬华,她又怎么会知道少敏?
他以为少敏是夏侯决派进宫的探子,以往也许待过摄政王府,两人相识不无可能,但如果她不是姬华,她和少敏如何相识?
“她为何不告诉本王,为何什么都不说?!”他恼道。
“王爷,若华不知道自己的身分,要她怎么说?一进宫她就遇到姬荣显,姬荣显为求自保,必定得利用她月兑罪,所以才会设陷嫁祸她,我可以进宫作证,只求王爷相信。”
夏侯歆闻言,看了他一眼。“你作证是没有用的,姬荣显多的是狡辩的理由,眼前能救她的,只有——”他顿了下,随即朝守在申仲隐身后的禁卫喊道:“立刻备马车,本王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