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杏儿拎了水壶进屋,见得连君轩脸色不好,还以为小妹又说什么惹他气恼了。于是笑着岔开话,“连大哥,你是从书院过来吗?我家二哥最近如何,这个休沐日会回来吗?小妹前日嘴馋了,说要给你和二哥做些好吃食,可她这一病又耽搁了。”
连君轩闻言,心里更不是滋味,抬腿就往外走,“我先出去一下,晚上回来住。”话音落地,人也出屋去了。
杨柳儿这一觉睡得极香甜,若不是肚子实在太饿,她都能一觉睡到天亮。不过爬起来,伸伸懒腰倒也觉得身上轻快许多,简单整理一下头发衣衫就去下窑寻吃的去了。
此时杨杏儿正往桌子上端吃食,杨山和杨田说着闲话,见她进来都是惊道:“怎么就出来了,也不披个大袄?头上还热不热?”
杨柳儿笑嘻嘻的挨到桌边,瞄了一眼菜色,笑道:“睡了一觉,现在好受多了。阿姊做了好多菜啊,正好我肚子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杨杏儿模模小妹的额头,见确实不热了,心下欢喜,嗔道:“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连大哥说回来吃饭,我这才多做几个菜。”
闻言,杨柳儿皱着小鼻子委屈道:“阿姊偏心,连大哥家里好吃的多了,不差咱家这一口……”
“谁说不差!”不等杨柳儿说完,连君轩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只紫色的小貂。
杨山自从第一次上迷雾山,好运气的猎到两只之后就再没遇到过。这会就站起接过翻看,惊奇地道:“轩哥儿,这是你猎的?这小东西太精,跑得又快,可不好得手。”
连君轩拍拍身上的灰土,笑道:“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抓到,正好入冬了,给柳儿做个围脖,省得她隔三差五病歪歪。”
杨家人听到这话都觉心热,但杨山还是摆手拒绝,“这紫貂皮可是稀罕东西,上次那两张皮子还没这个好呢,小魏管事买去还给了好几两银子,说是要给连老爷子做寿礼。”
没想到连君轩却是坚持,“我家老爷子收到这皮子也是送人,过几日大叔若是猎到马鹿皮,倒是可以换给我,到时候给老爷子做副鹿皮护膝,他怕是更乐呢。”
杨山听他这般说,想了想也就没再推拒,盘算着明日就上山多踅模几圏,一定给连老爷子找点好皮毛。
众人说着话就围在桌边吃饭,杨柳儿挨着连君轩,见他手背上被树枝划了些细小伤痕,心里忍不住有些感动,难得给他挟了几块红烧肉,连君轩眼里的喜意差点就要漾出来,心情大好之下就边吃边说起书院里的事,听得惦记杨诚的老少几个都追问不已。
第十七章魏春的提亲(1)
第二日一早起来,院子里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勤快的杨田抓起大扫帚,刷刷几下就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
连强赶了马车来接,说是连老爷子派人从皇都带了东西过来,连君轩顾不得吃饭就要赶回去,杨柳儿跑着追到门外,塞给他几个热腾腾的羊肉大葱馅饼,就是连强也得了几个。
连君轩怀里揣着馅饼,抬手揪了揪杨柳儿的花苞头想说点什么,但开口却是,“你赶紧病好吧,本来就丑,这一瘦更像黑猴子了。”
连强正一边欢喜啃着馅饼,一边偷听主子谈情说爱,结果一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跟头栽下车辕。少爷啊,难道你打算不走寻常路?
不意外的,杨柳儿立刻黑了脸,恼道:“馅饼还我!”
连强一抖缰绳,马车毂辘毂辘的就跑远了,气得杨柳儿直跳脚,一整个上午都抱着镜子不时瞄两眼,显然对自己被封个黑猴子的绰号很是不满。
杨杏儿见惯了自家妹子使性子,也没在意,催着父亲把两张紫貂皮子拾掇出来,又翻了两块花色素雅的厚锦,琢磨给小妹做件斗篷,有事出门时往身上一裹,挡风又轻便。
杨山是个勤快人,如今田里的麦子已经安然过冬了,正好没什么活计,他一边麻利的拾掇皮子,一边嘱咐杨田帮他磨柴刀和弓箭,预备趁着天好再进山一趟。
一家人正各自忙碌的时候,院子里却是来了客人。
一个穿着栗色对襟大袄,绛红色细棉裙子,耳后戴了朵绒花的中年婆子边笑嚷着边进了门,“杨家大兄弟,在家吗?嫂子来给你道喜了!”
杨山抬头一见来人顿时有些发愣,但转眼又赶紧笑着迎上前,“王七嫂子来了,赶紧进屋坐。”
王婆子笑嘻嘻的扫了杨田一眼,就随着杨山进了堂屋。杨杏儿听到动静赶紧从屋里出来,问了杨田几句就去烧了茶水待客。
堂屋里,王婆子同杨山寒暄了几句,见杨杏儿进屋就一把拉住她夸赞个没完。杨杏儿虽然性子泼辣,可也招架不住这种唾沫攻势,赶紧找了个借口退出去了。
王婆子是柳树沟里唯一的一个媒婆,平日倒也牵成很多红线,在十里八村名声还算不错。
杨山见她上门,还以为是冲着大儿子杨志来的,这会才猜出目标居然是大女儿,脸色就有些复杂。一则欢喜大女儿经过砍门那事,还有人不惧流言来提亲,实在是件好事;二则替大儿子着急,怎么说小妹也不能比兄长早成亲啊。
王婆子常走村串户,眼色自然一等一的好,谓口就说了正题。自然是有个勤快又长相周正的后生不知在何处看过杨杏儿一眼,回家就禀告父母,托她来牵个线,末了又道:“平日还觉得大兄弟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还小,今日来走一走才知道,以后我这老婆子的养老钱兴许
就要大兄弟一家赏下来了呢。不说志哥儿、诚哥儿,还有杏儿和柳儿,就是方才院子里那杨四兄弟,怕是也没个好闺女配吧,大兄弟若是信得过就都包我身上了!”
杨山一听,脸上果然都是喜意了,开口询问那后生的家底人品,王婆子自然把那后生好一番夸赞,但也没过分遮掩缺点,例如家里兄弟之类都说个清楚,当然这事瞒也瞒不住。
杨山听了一会倒是觉得对方不错,但想到两个女儿的脾气,就含糊道:“孩子娘去的早,我这当爹的也不好作闺女的主。不如晚上我问两句,若是要相看,我明日就给嫂子送个信。”
娶媳妇、嫁闺女都是大事,谁家也不能仓促应下。王婆子也没失望,又喝了一杯茶,夸了两句杨家新修葺的窑洞就告辞了。
杨山送她到院门口,正好同下车的魏春遇到一处。
王婆子拍着拉车的健壮骡子,很是羡慕的啧啧两声,笑道:“杨大兄弟可是发达了,出入都是贵人啊。我说的那事,你可好好问问,杏儿有个好娘家,嫁去谁家也不会被欺负的。”
杨山应了,见她摇摇晃晃的走远了,这才请了魏春进院。
魏春一边笑着同他寒暄,一边扭头扫了扫王婆子的背影,眼里有莫名的火花一闪而过。
两人喝了茶,杨山就去取上次进山采到的药材,留下魏春拉着杨田闲话。
杨田憨厚本分,在老宅里常被老娘和兄长气得脾气暴躁,如今跟着三哥过活,吃好喝好,侄儿侄女待他也亲近,渐渐也就放开了胸怀,和人玩笑几句。
魏春常在外边走动,想要从一个庄稼汉嘴里套话简直是信手拈来,等到杨山取出药材,他草草收了,放下银子就匆匆坐车回城去了。
杨山本想留他吃饭,见此还有些疑惑,以为是杨田说了什么话惹人家恼了。
而魏春坐着骡车,一出柳树沟就催着车夫狂甩鞭子,几乎是飞奔回到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