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吃!”战冽边咬煎饼边抹眼泪。
“瓷娃儿,不习惯吃辣吗?”肖氏温柔的问战冽。
战冽眼角瞄了眼大哥忽然凝重起来的脸,抹了眼眶,不敢呜咽。“我只是想我娘了,我娘也会给我做好吃的。”
“往后想吃什么就来找我,我阿姊会给你做好吃的。”壮哥儿已经吃掉两块煎饼、一小碗乱炖,脸蛋红扑扑的,他露齿笑,把战冽视为自家人,胳臂往外弯的同时就把阿姊卖了。
一刚开始做不来照料弟弟的战止,如今已经能很熟练的给弟弟卷了一块夹了厚厚肉酱和豆芽、酸菜的煎饼,径自塞给他,却没出声半句安慰。
头一回在人家家里吃饭,他不想让弟弟把气氛弄沉重了。
第三章好用的长工(2)
战冽咬着黄澄澄的饼。这是叫他闭嘴的意思吗?
也是,男子汉说不哭就不能哭,流放途中他把脚走破、走跛了,后面那段很长的路程是大哥背着他走过来的,大哥就是这么训斥他的,所以不管遇上什么事,他都要忍住。
之后的气氛有那么一小段的低迷,不过小孩的恢复力也是一等一的强,热腾腾的饭食下肚,烦恼什么的很快就忘在脑后了。
战止是武将,他这样的人最不讲究口月复之欲,只要饿不死,随便吃什么可以。在这屋子里,好闻的木头香,暖和的炉火,扑鼻的菜香,“家人”的笑语,他都快忘记有多少岁月没有和家人这样一起吃过一顿饭……就算这些人里只有战冽是他的弟弟,其它人毫无血缘关系,但是随意的闲聊,很自然的互相夹菜,很平常的招呼,多吃点这个那个,这样的和乐融融,这样的平凡幸福,对他来说犹如梦中。
可说真的,在这漆黑风啸的夜里,这样温暖的一顿饭莫名安抚了他在漫长无边时间中,那因背负了血债,那宛如遭凌迟般站在深渊的心。
这么久以来,他头一次感觉到了饭香。
手牵着被包裹得像颗丸子一样的壮哥儿,妹妹尾随着在身后,领头羊邬深深瞧着怕要不留神就有可能会滚进山沟的小不点,边走边打盹,干脆叉过他的胳肢窝,将壮哥儿软乎乎的身子抱起来。
“嗯……”意识到双脚离地的娃儿挣扎地张开迷蒙的双眼,爱困的眼眸中还泛着睡意的水光。
“还困吗?甭跟阿姊上山了,还是留在家里多睡一会儿。”天甫亮就被她挖起来的娃儿,平时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哪曾这么早起过。
“不,我要去。”小人儿还眯着的眼睛很挣扎的打开,得用短小的手指戳着眼皮才能维持着不下坠。
上山可是他磨了阿姊很久才得到允许的大事,哪能半路放弃?那下一回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这表情可爱到爆表,邬深深揉揉他的发。“要不趴在阿姊肩上睡一会儿,上了山再叫你?”
“要去就自个儿下来走路,要阿姊背算什么回事?撒娇鬼!”背着竹篓走在后头的邬浅浅泼弟弟一桶冷水。
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同时,壮哥儿已经完全清醒,他挣开邬深深的怀抱,“阿姊放我下来,我要和二姊比赛,看谁跑得快。”
还是个不服输的呢。
“比就比,谁怕谁!”
壮哥儿撒起脚丫,也许是在家中闷得太久了,脚下步子轻快,一溜烟去了老远。
姊妹俩相视一笑,很快跟了上去。
岔路上,等着他们的是战止和稍微大一点的丸子战冽,一个笔挺的杵着动也不动,另一个淘气地玩着草丛上的霜花。
邬深深朝他点点头,模了模战冽的头,“脚还疼吗?怎么不留在家里?”随手替他扎了一角外露的衣角。
“家里无趣,我的脚已经没事了。”他踢踢腿,表示已经无恙。
“最好是这样,可别逞强。”也的确,昨儿个都能和壮哥儿、阿牧玩上一整天,那刘寄奴是好东西,小孩的恢复力又不错,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了,事就不大。
“是,我知道。”战冽精神抖擞,应起话来中气十足。
“吃过早饭了没?”
“大哥说他发现山上有溪流,要给我烤鱼吃,不过我现在就饿得很了……”战冽有些害羞的挂在邬深深身上,怎么也不愿下来。
“壮哥儿也要吃鱼,我也饿。”对于吃,怀抱无比热忱的小不点生怕人家忘了他,眨巴着大眼,对于战冽很不客气的抢了他阿姊的怀抱很不爽,那可他独占的位置呢。
“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对不对?”邬深深拿出油纸包,让壮哥儿挑了他自觉最大的一个煎饼,然后点了点他嘟嘟的小嘴,也给战冽拿了一个。
她发现战止没有伸手来拿,干么做人非要这么好面子?你闷吧,肚子可受不了闷,她才懒得理会这装深沉的男人,径自塞了一个给他。
爱吃不吃,随便你!
油纸包的热气透过来暖了他冰凉的手,传递之间,她的指尖捧着了自己的手掌心,微微的刮过,该是不痛不痒的,战止却觉得有股强烈的酥麻从心深处涌了上来。
他不自觉的用力,煎饼被他捏塌了一块。
他定睛的看着邬深深,好像要透过这样的动作,把她整个人都看得清楚明白似的。
邬深深被他的眼光看得有些发毛,她很想骂他:看什么看,没看过吗?但是跟他计较又算什么事?还是算了。
拿起系在腰际的竹筒,拔开盖子,里面是喷香浓郁的豆汁。
战止硬逼着自己挪开视线,看着几人已经毫无形象的开吃,大啖煎饼,极度诱人的香气无所不在,他一口咬下煎饼,立刻蹙起了眉头。
“嘻,大哥饿狠了吗,居然连油纸包都吃入嘴。”咯咯笑的战冽夸张的抱着小肚子。
几人都发现了他的矬样,嘻嘻的笑。
战止唾出嘴里的异物,“敢笑我?”他把手里变形的煎饼丢给战冽,然后一手抢过他的,“让你也尝尝油纸包的味道好了。”
“啊,大哥坏!”
战止恶作剧得逞的走开了。
虽然这时代十几岁的孩子大多就能支应门庭,农村里贫苦的孩子更是早当家,可在邬深深眼里,战止也不过是比战冽在打理生活技能上好一点而已,抢弟弟的吃食虽然幼稚,相较刚认识时的深沉阴鸶,她觉得这样的战止比较正常。
“小冽不哭,深深姊的煎饼还是好的,和你换。”
“我的也给你。”壮哥儿大方的贡献出嘴边肉,这是很少有的,可见他和战冽的感情之好。
安抚好了眼泛泪光的战冽,邬深深哭笑不得的看着手里易换过来的煎饼,其实也就咬去一小块油纸包,内馅毫无损伤。
面粉珍贵,没糟蹋的道理,邬深深很自在的剥去油纸包外层,大口大口的咬着吃,煎饼里头有玉米、酸菜、带着酱香的鹿肉,组合成迷人风味。
上山是体力活,不喂饱肚子怎么做事,她压根没看到走开的战止脸上一闪而过的窘然,然后那窘色沿着两耳延伸到颈子,他口干舌燥,再也不敢多看邬深深一眼,默默吃完自己的那份,说了声“先走”就不见人影了。
邬深深耸耸肩,他走他的,反正又无须他带路,这座山她熟得很。
沙沟头最多的不是平原丘陵,是一望无际的高山峻岭,邬深深几人到了那片向阳坡,正想把编织袋和镰刀拿出来,却看见弯腰蹲在一棵大橡树下的战止朝着她招手。
“你发现什么——哇!”她先是不明所以,期期艾艾后化成了惊叹。
“叫他们过来吧!”
“你怎么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