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若秦氏心里没鬼,当他问凤袍是否是她所有之时,她合该老实的说是他娘亲在死前赠与她的,而不该说是“人家”。未敢说出实情及他娘亲的名字,便是心虚。
那件凤袍让他想起了娘亲的美、娘亲的温柔、娘亲的笑……她的手曾那么温暖的抚模着他的脸他的头,然后轻声的为他说故事,她是一个美好的女人,可却被有计划的夺去生命。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的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
突然,一件斗篷落在他肩上——
他回头,看见苏深雪就站在他身后。
“这么冷,你怎么坐在这儿?”她说着,在他身边坐下。
陆功勤将斗篷的另一边覆在她身上,然后把她揽住。她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及心跳。
“你有心事?”她说:“你今天有点沉默。”
“我向来沉默。”
“今天不是沉默那么简单,而是心事重重。”她捧着他的脸,定定的注视着他,“再没人像我们这般了解彼此,你骗不了我,我也瞒不了你。”
迎上她幽深的、澄澈的眸子,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起我娘了。”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像是在缓和他内心的起伏及激动。
闻言,她一惊,“真的?”
他们住在勤学轩有一阵子了,可他对这儿毫无记忆及印象,更别提想起他爹娘。可现在,他却说他想起他娘了?
她震惊,也为他高兴。“太好了,你怎么会……”
“今天我在秦倩的书斋里看见一件金银凤袍。”私下说话时,他们都直呼秦氏的名。
她微顿,“金银凤袍?那是什么?”
“是我娘的嫁妆也是她的嫁衣。”他说,“我一见到那袭凤袍,脑子里就开始有画面了。”
她意识到一件事,狐疑的说:“你娘的凤袍在秦倩的书斋里,那……”
“那凤袍是我外祖母的遗物,我娘出嫁时,外祖父便将它给了她。”他目光望向远方,回忆着,“我想起从前娘总是小心翼翼的收藏着那件凤袍,不是因为它价值连城,难得一见,而是因为外祖母的遗物。”
“你娘如此珍惜着的东西,不可能落在秦倩的手里,除非她是用不正当的方法得到。”她肯定的说。
“没错。”他神情凝沉,“我娘就算死前要将凤袍交给他人,也该是送回娘家,而不是转送给秦倩。”
“确实。”苏深雪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对了,为什么你会去她的书斋?”
“是她要我去的。”
“做什么?”她问。
他看着她,“要我看紧你。”
闻言,她一愣,“看紧我?我不明白……”
“她说你成天跟风晓出双入对,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又惹人闲话。”他说,“她似乎在暗示着你跟风晓有什么。”
听着,苏深雪挑挑眉,喔的一声。
“是这样啊……”她直视着他,眼底有一抹狡黠及顽皮,“你觉得呢?你怕我跟风晓有什么吗?”
“不怕。”他深深注视着她,眼底漾着爱怜,“我知道你爱的是我。”
“那可不一定。”她一笑,“风晓又好看又温柔,而且比你还懂女人心,难保我不会动情。”
陆功勤听着,唇角一勾,“别说笑了,我不会信的。”
“你可别以为不会。”她有几分故意的说,“你每天在外面忙,我可无聊惨了,要是移情别恋,可别怪我。”
他蹙眉苦笑,将她揽在怀里。
“别闹了,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他沉沉一叹,“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秦倩对你下手。”
她抬起眼睫,一脸自信的看着他,“放心吧,我才没那么弱呢。”
“秦倩不比魏缇,你可别轻忽了。”
“呵呵。”她一笑,“之前是谁说秦倩都顺着他,所以不用担心的?”
他没为自己说过的话辩驳,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就好。
“总之你要小心,别让她有机可乘。”他耳提面命着。
“我知道了,喔对了,今天我碰见敦王殿下了。”她说。
闻言,他一顿,“是吗?”
“在街市上。”她轻轻的抓着他的大手玩着,“他要我转告你,圣上知道你为长屋的居民们做的事,对你赞誉有加,还有他说不管你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尽避去找他。”
他沉吟片刻,“嗯,我知道。”说完,他突然将她拦腰横抱起来。
她吓了一跳,娇呼一声,“做什么?”
“冷死“,我们快回被窝里去吧。”他说。
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不是睡不着?”
“是有点,所以——”他深深注视着她一笑,眼底闪动异采,“你也别睡了。”
“咦?”她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然后羞红了脸。
第8章(1)
又一个月过去,一切如常,秦氏也未有动作。
陆功勤一样样的接手管理陆家的物业,而秦新也几乎将所有事情交付给他,陆功在每天不是在茶楼喝茶玩鸟,就是出城骑马射猎,在所有人眼中看来,陆功勤已几乎掌控了陆家,成了当家。
可陆家的账本在秦氏手中,经手所有收支的也是她。
这天,她又将陆功勤唤到书斋,然后将内帐交给了他。
“功勤,以后帐就让你来管吧。”她说,“你是陆家的嫡子,这些事本来就该交付到你手上。”
陆功勤瞥着墙上那袭凤袍,脸上没有情绪。
“母亲,我恐难担此重任,还是请母亲继续管着吧。”他淡淡的说。
“你不能担此重任?谁能?”秦氏说着,抬手轻抹眼角,感伤的说:“我相信老爷子跟你爹在天之灵,盼的就是这一天啊。”
“我未返回陆家时,这些事都是功在跟舅父在打理,恐怕他们……”
“你舅父终究是外姓,而功在……唉。”她一叹,感慨的道:“他是我自己生的、养的、惯的,我哪里不知道他有多少斤两重?他是无法打理陆家物业的。”说着,她拉起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老天有眼,幸好你回来了。”
秦氏所有的作为,都不是因为她真心想把陆家的一切交到陆功勤手中。而是为了对他施恩,拉拢他,取信他,然后控制他。
如今他背后有敦王,又是拥有御赐黑虎袍及将人封号的人,对他下手不只是冒险,简直是愚蠢。
但苏深雪不同。她家里开赌坊,本就配不上陆家跟周家,要不是她幸运追回皇贡,也不可能拥有智女封号,并被周鉴所接受。
只要她逮到机会除掉她,然后再安排一个听命于自己的女子嫁给陆功勤,帮他生几个孩子,陆功勤往后便完全受她掌控了。
“功勤,你是陆家的希望,我若能把陆家交到你手中,日后九泉底下见了先人也不感惭愧。”
这时,陆功在进来,见秦氏跟陆功勤在说话,一脸不悦。
虽说他知道秦氏这一切的作为都只是为了控制陆功勤,可看她整天夸着陆功勤,还把所有生意及物业都交给他打理,过往受宠的陆功在还是非常不快。
“有事吗?”秦氏问。
“孩儿有事跟娘商量。”他说着,斜瞪了陆功勤一眼,像是在对他说“你该滚了”。
“我跟你大哥在谈正事。”秦氏说。
“母亲,”陆功勤站了起来,“既然功在有事跟您说,那我就先告退吧。”说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陆功在便捱到桌旁,气呼呼的道:“娘,听说您要把账本给他管?”
秦氏白了他一眼,训斥着,“就知道你沉不住气,你怎么就是不成材?”
“娘,您不觉得您对他好到过火了?”
“你明知道我是在演戏。”
“可我心里不舒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