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之下好像有理。
“所以今天轮到你陪我。”
“那你今天想去哪?”
“不知道。”
“还没有计划?”
“都说是到处逛逛了,就是走到哪逛到哪呀,干么需要计划?”
“你不怕迷路吗?”
“有计程车。”
“迷路是很浪费时间的事。”
“你赶时间吗?”
“……是没有。”
“所以迷路了也无所谓吧。”
是无所谓,只是他不喜欢那种毫无方向的飘渺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也不知道抵达目的地的动机是什么……他不习惯如此随兴的作风。
“那走吧。”她擦了擦嘴,放下餐巾,一副就要出发的模样。
“去哪?”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离开饭店了之后要往哪里走?”
“到车站去,找辆顺眼的公车搭,然后看到喜欢的地点就下车。”
他楞住,心想这姑娘未免也太随兴了点。“看到喜欢的地点就下车,然后呢?”
“岣,你太神经质了啦。下了车哪有一定要干么?漫无目的随便走走也是一种享受吧?”
是吗?他可不确定那是享受,这种行为在他的思维里,就像是一串必然会出错的程式码,没有目的性的执行列,最后结果就是直接当机。
可是他拗不过她。或许她的存在就像是他人生里的一只小病毒,即使主控系统已经被绑架了也还陶然其中,他一点都不想将其驱除。
他就这么任她带着走了,而她也真的随便挑了一辆巴士跳上车。
一路上,他留意着巴士行进的方向,试图在脑袋里建构一张立体的京都市区地图,好让自己至少明白大略的地理位置。
然而她似乎完全不在意那种事,她在他的耳边叽叽咕咕地聊着昨天的事、前天的事,他虽听进了耳里却没消化,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车外的街景上。
直到她突然说了一句,“昨天伊玟Line给我,跟我说她跟咏成吵架了。”
“哦。”夫妻吵架常有的事,他稍稍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呢?有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吵架吗?”
“好像是抱怨咏成每天都很晚回家。”
“最近技术部工作量大吧。”同样身为技术人,他懂不得不加班的无奈。
“然后她说,就算咏成回家了,也累得像狗一样,根本不想跟她说话聊天,搞得她好像在守活寡。”
“……”这就好像太严重了点。
“技术部工作量真的这么大吗?”她抛了个问题过来。
“正常来说,单纯的制作是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工作量,比较复杂的往往是后续的修修改改。”
“什么意思?”
“例如说……”他侧头思考了下,才道:“业务今天谈了个案子回来,指定客户要什么样的机子、什么样的软体、什么样的需求。只要客户要的不是很庞大的架构,多半三个月内可以完成。”
“那为什么你们老是在加班?”
“因为客户在拿到成品之后,就会想要修改原本的需求内容,或是追加其他合约上面没有交代的功能。”
“既然合约没有写明,那客户就无权要求了,不是吗?”
“不,事情没那么单纯。”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解释,“公司现在是业务在主导产品,客户在提出更多的需求时,就必须支付更高的酬金。站在公司的立场,能提高收入当然就是好事。”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一时之间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须臾,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如果曹咏成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了,他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眼里有些疑虑地问道:“那你呢?你请这么多天的假陪我来,工作上真的不要紧吗?”
“嗯?”他看了她一眼,“还可以。”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算应付得过去。”
“真的?你会不会回去之后为了要追回工作进度,必须天天加班睡公司?”
他笑了。“哪那么夸张,而且我的工作性质也不是硬待在公司就一定能完成……”
话说到一半,车窗外的光景突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你看。”他指向前方。
她则顺着他的指尖望去,是鸭川。
岸边的樱树盛开,粉白色的花瓣如星须般地点缀了整条河畔,美景就在当下,前一秒的隐忧倏地烟消云散。
“啊,好漂亮!”她惊呼、惊喜、也惊艳。
她没头没脑地拉着他就下了车,捡了一堆花瓣说要回去作纪念;走累了,便仿效路人,随意在河畔边的草坪上躺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来赏花。
他跟着她躺在一旁,以自己的双手为枕。透过枝叶的缝隙,他望着天空,吹着凉风,竟有种“就算在这儿睡着也没关系”的想法冒出。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没有计划,没有进度,没有时间所带来的压迫感,那是一种毫无束缚、无所烦忧的解月兑。
片片花瓣缓缓飘落,有些落在身旁,有些就落在他身上。一会儿,她撑起身子,伸手过来轻轻捻起他胸膛上的那一瓣。
“这片离你的心脏最近,我要带回去裱框。”她忍不住耍了文青气息。
“你也太夸张了。”他笑了笑,不以为意。
“我不夸张点,怎么激起你的反应?”
他看着她,背光的身影令他不得不眯起眼,“那是什么意思?”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是说……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他楞了下,被问得莫名其妙。“不喜欢何必陪你来?”
“不知道,可能是基于道义责任?”
“你想太多。”他嗤笑了声,笑她傻,“我没那么好心。”
“既然不是的话,那你为什么……”说到一半,她欲言又止。
“嗯?”
“你好像……嗯……该怎么说呢,”她没想到自己最后真的向他摊牌了,而且是为了这种令人害羞的事,“从你说要交往开始,你对我一直都很客气……呃……就是你从来不会想要对我做什么,连一起出来旅行都要分房睡……”
这下子他听懂了,他没急着回话,像是在思忖着答案。
而他的沉默却让她惴惴不安,她压根儿想象不到他会说出什么话来,她日渐受他吸引,可却无法日益了解他的脑袋。
“我以为我们还在所谓“试试看”的阶段。”
“啊?”她怔愣了下,不懂。
“你不是说过这是测试性质的交往?”
“呃……”她的确是说过,可那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我想,在稳定下来之前,占你这方面的便宜好像不太好。”
居然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
“到底是谁想太多啊?”
“我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
“你害我胡思乱想了好久。”
“这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
“你真的没注意到吗?”她故作不悦地板起了脸,像是指控似的,“都在一起一个多月了,我们连接吻都没有,这正常吗?这不正常吧?”
“谁说没有?”
“还有啊,别说是接吻,我们甚至连——”咦?慢着,他刚才说什么?“等等,你刚才说……”
“谁说我们没接吻过?”
“哪有?!没有吧?”她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一段,“什么时候?”
“小年夜。”
“小年夜?”她皱了眉。不对吧?他们说好要交往是除夕那夜的事,怎么可能扯到小年夜。想到这里,她笑了出来。“你傻了吗?我们是除夕那天才算是正式在一起耶。你别想唬我喔,我都有记在行事历上。”
“我没记错,是小年夜。”
“可是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