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冷硬的礼部誓词,有的是最真的承诺和最温暖的家人围绕,这些都是她最想要的,曾经离她那么远,如今老天竟把一切都赐给了她,她是何其幸运能拥有。
“姊,一起来!”祝涓正在兴头上,不住地朝她招手。
祝湘用力地摇着头,珠冠不断地轻颤着。她什么都会,就是这种唱歌跳舞完全学不来。
“大人,今日庆贺你终于抱得美人归,从今而后,你就可以真正地定下了。”庞得能转圈转得头昏,赶紧逃到桌边抓了杯酒,企图以敬酒逃过转圈的命运。
“多谢。”袁穷奇举杯敬他。
“不过咱们京城里的名门千金肯定心都碎了,先前咱们到尚书府迎娶时,我还瞧见王大人千金躲在街角看呢。”庞得能没心眼地说着,压根没瞧见袁穷奇瞬间变得冷锐的眸光。
“我还看见那个吴大人的千金哭红了眼呢。”另一个不知死活的同袍跟着道出第一手消息。
袁穷奇瞪着这些瞎眼的同袍,余光瞥见祝湘褪尽笑脸,冷声问:“这是为什么?”
“嫂子,你有所不知,以往大人在城里多吃得开,是众名门千金青睐,一再示好的对象,而大人也总是来者不拒,周旋在她们之间……”庞得能说到最后,终于瞧见袁穷奇杀人般的目光,咽了咽口水后,从善如流地道:“但其实大人是透过那些名门千金得知一些消息,大人其实也是很辛苦的。”
救命啊……他可不可以假装喝醉,直接倒下当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祝湘似笑非笑地看着袁穷奇,冷声道:“相公,辛苦你了。”
袁穷奇哑口无言。
大伙还在吃吃喝喝,热闹欢腾,但是袁穷奇却感觉阵阵寒意。
而席间祝湘一直保持笑容,直到酒席结束回喜房,祝湘拉着祝涓一道进门,就把门当着袁穷奇和他的兄弟们的面关上。
本来想闹洞房的众人,各自找了理由四处逃命,转眼间门外只余袁穷奇和齐昱嘉。
“祝涓,开门,新郎倌要进喜房了。”不敢叫祝湘,只好要祝涓充当和事佬。
“想要我开门,就教新郎倌唱首歌听听。”
“祝涓,你不要忘了袁穷奇听不见,你隔着门说话,他怎么听得见?先开门再跟他说。”
祝涓不疑有他,随即开了门,但还没刁难袁穷奇,已经被齐昱嘉直接抱走。
袁穷奇得隙进入门内,却见祝湘早已褪下喜服,侧躺在床上状似入睡。他不禁叹了口气,自个儿月兑了喜服,轻巧地躺在她的身侧,规规矩矩不敢碰触她,打算待她睡醒之后再好生跟她解释。
当然,让他洞房花烛夜过得这般冷清的好兄弟们,他肯定也会好生伺候。
祝湘瞪着内墙好半晌,自觉得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幼稚,竟跟他赌起气来了,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就这样入睡不是好采头……再者,她也相信他周旋在众千金之间,确实是为了打探消息,一如这一次他游说其他二十一卫,多少还是利用了一些名门千金牵线,所以她实在没必要生他的气。
他爱她,爱得可以连命都不要,这一点谁都无法比她还笃定。
可问题是她现在背着他,就算她说话,他也听不见,可是要她转过身去,她总觉得心里有点惩屈。
正犹豫着,突地听见鸟叫声,她不禁失笑出声。
现在什么时候了,怎会有鸟叫声?可他俩有过共识,那些羞人的话不准他再说出口,所以他便以鸟鸣为凭……这个人真的是很知道怎么逗她。
她索性拉起他的手,在掌心上写着字,手才刚停,带着酒香的温热气息在她耳边吹拂着。
“我答应你,这一辈子,我只会有你一个,绝不可能有任何的妾。”
她满意地再写着,便又听他说:“嗯,我知道你爱我。”
祝湘楞了下,转身抗议着。“我才不是写……”话未出已被封口。
他的吻总像是春风掠过,带着醉人气息,挑诱她欲醉,最后只能放任他煽风点火着。
洞房花烛夜,没有一对佳偶会任其冷清的。
元旦,齐昱嘉的登基大典后,再过一个月,就是祝涓及笄欲出阁之时。
出阁前夜,两姊妹在房里说些体己话,聊过去,谈将来,有时笑着,有时只是紧握着彼此的手,什么都不说。
“姊,齐大哥要是欺负我,怎么办?”尽避齐昱嘉已经登基,她还是习惯称他齐大哥,
压根不觉得他是一国之君,而自己即将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祝涓,皇上已经允诺,他不会有后宫,只会有一后,如果他敢毁诺,我会要穷奇揍他。”
门外,两个男人偷听着,可事实上听得见的只有齐昱嘉。
齐昱嘉微扬起眉,认定祝湘是被这一票锦衣卫给带坏了,竟然要臣子打君王,这世道已经反了吗?
“她真这么说?”听完齐昱嘉转手告知,袁穷奇有些微愕。
“你会怎么做?”他现在比较想知道袁穷奇的说法。
袁穷奇叹了口气。“只能请皇上多担待了。”
齐昱嘉眼角抽动,不敢相信他竟是个妻奴……
而门内,突地传来祝湘不安的声音问:“祝涓,如果我不是你的姊姊,你……”
“你是,你教养我保护我,你就是我的姊姊。”
祝湘动容地抱着祝涓,因为她知道祝涓已经察觉,但从未过问。
门内,两姊妹夜半私语,手足情深,门外,两个男人无声交流,患难养成的情分比石坚比海深。
番外回忆如花,艳而不雕
第一次遇见她,那是在城西的胡同里,正巧是在秀女坊隔壁一条街。
他手臂被划了一刀,死命地在胡同里跑着,想要甩开东厂的追捕,一辆马车突地从小巷窜出,车帘随即掀开,她喊着,“上来,快!”
为保命,几乎不假思索的,他跳上了马车,她随即吩咐马车照原本的速度慢慢绕出胡同,与东厂番子擦身而过。
“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她说着,已打开身旁的竹盒,里头是一瓶瓶的药。
他戒备地看着她半晌,问:“你是谁?”
她朝他扬笑。“我是户部尚书千金曹瑾妍,而我也知道你是锦衣卫千户袁穷奇。”边说话时,她已经用短匕割开他的袖子,以干净的布巾先拭去伤口的血,再轻柔地替他上药。
“其实真正的穷奇之意,你知道吗?”
“真正的穷奇之意?”他不禁哼了声。“哪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头凶兽?”
“谁说的?我就说穷奇腾根共食蛊,我就说穷奇是头驰逐妖邪的善兽。”她边说边替他包扎着伤口。“袁穷奇,你要记住,是善是恶,操之在己。”
袁穷奇怔怔地看着她。她明明就是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小泵娘,可为何她会懂得这么多?
为何那一双眼会恁地澄净无垢,仿似可以吞噬所有的黑暗,任何的肮脏都不可能进入她的眸底。
“好了,我包扎得很漂亮吧,这可是我外祖父只传授给我的八字包扎法,独门绝活,只此一家。”她打趣地道,见他直瞅着自己,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态度依旧落落大方。“你要记得,虽说已经上药包扎,但是后头的照料也很重要,要是没照料好的话,反而会让伤口恶化。”
他依旧没吭声,心里涌现的是他不曾有过也无从解释的激动。
直到她送他回到城东让他下车时,“这一瓶金创药送给你,要记得上药喔。”
他瞪着药瓶好半晌,还是她亲自塞入他的手中,然后马车徐徐离去,他怔望着,直到再也瞧不见马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