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进京(2)
回到府中,正等得心焦的温氏听闻消息马上就迎了出来。
“呀!回来了,你这孩子,你这孩子,真是皮得不象话,都被你爹宠坏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哎呀呀!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就被淹了,咱们不兴这一套成吗?我不是全须全尾站在你面前。”眼泪说来就来,哪天田里闹旱了,就让她娘去哭两场,天降甘霖。
被女儿一哄,温氏破涕而笑。“就你鬼灵精,闹心的让一家人都不安宁,再有下回,谁也不许拦,我非打你手板子不可。”
“只要你舍得就好,女儿不怕痛。”宫清晓假装很勇敢,但眼神怯怯地将双手往身后藏。
“你就吃定我们宠你,才敢顺着竿子往上爬。”好在人没丢,不然三房就不像三房了,小小是欢笑的来源。
“二哥。”她二哥真好看,一点也不输那个人。
爆明溪笑笑地一点她鼻头。“叫你别胡闹的话你肯定听烂了,二哥只有一句话,照顾好自己。”
“嗯!我听二哥的。”美男子的魅力无远弗届。
此时的阖家和乐,笑语如珠,大家都以为能持续到永远,没人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将迎来风暴,三房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他们只剩下几年的时间快活,考验就要来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不知要驶往何方,听天由命。
三年后——
爆清晓十三岁。
马车车轮毂辘辘响,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们,以及婆子和丫头,一共五辆马车,载着宫府三房一行人赶往京城。
一路上的风景虽有变化,可看久了也会腻,长相清妍的宫清晓一脸蔫蔫地,她没有晕车却提不起劲,半趴半躺的倒在娘亲腿上,嘴里呼呼的吐气,很不文雅。
她闷坏了,觉得四周都向她挤压,越靠近京城她的心情就越烦躁,闷到见什么都不顺眼,很想砸桌子。
“静心。”
她也想静呀!可是静不下来。“娘,我们非去不可吗?”
“小小不想去?”温氏轻柔的抚着女儿娇女敕的面颊,温柔地拨开她覆额的碎发,细细描绘日渐清媚的柳叶眉。
“不想。”如果她能选择的话,她一辈子也不想见把三房当软豆腐拿捏的死老太婆,她太讨人厌了。
温氏轻笑地将一杯蜂蜜水拿到女儿唇边,让女儿小口的啜饮,说起宠女儿她也不遑多让。
“这世上的事不是我们说不想就可以不做,身不由己的事多不可数,我们只能接受。”
“我不喜欢祖母。”她阴阳怪气的,看人的眼神阴沉沉,仿佛随时都在算计人,谁也逃不出她的掌控。
“你不必喜欢她,只须假装对她尊敬。”老夫人要的是面子,给足了她台阶下便相安无事。
“那不是很累。”一想到要如此虚假,她就一个头两个大,很不想正面交锋。
“你不是常这么做?”温氏愉快的笑出声。
知女莫若母,女儿的天真和傻气都是装出来的,连她爹和兄长们都看得出来。
可是他们都爱她,惯着她,宠着她,既然她爱装就让她装,她娇憨的模样也着实喜人,一家人陪着她玩,全然忘却她是个机伶鬼,聪慧得让人不知道她到底有多聪明。
三房这些年的发迹全赖她古灵精怪的脑子,她酿出桃花酒,开发水果醋,又把花茶卖到缺货,更甚之眼光长远的买下四、五百亩地,全当花田来用,防止商人垄断。
三房有今时今日的光景,她是大功臣。
可是她却不希望女儿锋芒毕露,她越是出色引人注目,麻烦也会接踵而来。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娘,那是对我喜欢的人,我彩衣娱亲你不满意吗?”有爹娘宠着,她何必和佛争一炷香,神仙也会贪恋凡尘。
“好,我家小小做得很好,不过你要更平庸点,别露出风华。”宁为朴石,不做绝世美玉。
“娘,你说祖母为什么突然要我们一家上京团聚,她有什么目的?”她讨厌不清不楚的感觉,好像出口就在眼前,可是怎么走也走不到,空费力气地在原地踏步。
“小小,你十三岁了。”温氏无奈的苦笑。
她一惊,“你是说……她算计我的婚事?”
“不只是你,还有你两个哥哥。”是她的错,她不该写信知会老夫人正和钟府议亲一事,她原想是件喜事,该广而告之。
今年已十七的长子明湛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她挑来拣去,选中布政使的嫡次女,两家相谈愉快,彼此有议亲的意愿,只差交换庚帖便成定局,她打算明年开春娶进长媳。
谁知宫老夫人的信快了一步,她还派了亲信胡管事“护送”他们上京,只给一天打包行李,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带。
不过小女儿聪慧,前面有狼她便由后门走,趁没人注意时溜出府,把带不走的私产交代清楚,全权交由圆一大师代管,让个和尚为俗务操劳,也免了闲杂人等的挂念。
“什么,她连哥哥也不放过?”宫清晓惊得坐起身,神情无比厌恶。他们三房循规蹈矩,凭什么把他们当蝼蚁般践踏?
这也是她不喜这个祖母的原因之一,生她爹的姨娘早在她出生之前就被宫老夫人弄死了,老夫人总是变着法子打压三房,有好的事绝对轮不到三房,别人不想要的全往他们头上推。
她可以当三房不存在,各过各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就算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沾京官的光。
可是老夫人偏偏见不得三房快活,只要一见他们过得好些,便会开始折腾,让人有口难言。
其实在嫡出的几房迁居京城后,她爹重拾四书五经准备考个进士当外放官,可是大伯父进了吏部,主管人事考核分发,她爹便息了这念头,以举人老爷的身分做起生意。
外放地方有好有坏,若是大伯父心狠一点,将她爹分派到穷山恶水、盗匪横生的地界,他们说不定还没到地头就被土匪杀了。
生命诚可贵,富贵如浮云,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安分的当个小老百姓,起码不会遭受迫害。
“你哥哥们我倒不担心,娘不放心的是你,婚姻是女子第二次投胎,嫁得好与坏攸关一生,就怕她拿你当筹码,挑了个品性很糟的权贵联姻。”这才是她所忧心的。
“娘,小小知道你宠我,你尽避放宽心,我应付得来。”宅斗她不是不行,而是没机会发挥。
儿养九十九,母忧到一百,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娘知道你很聪明,可大宅子的肮脏你还没见识过,表面笑得和你如同一家人的人不见得是好的,口蜜月复剑最难防备。”
她那些个妯娌呀!蚌个都不是好惹的,出身好,靠山稳,娘家全是官宦世家,除了老五媳妇较为良善。
“娘,你别把头发愁白了,我们都还没进京呢!瞧你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以后还能嫁人,逃开宫府这些糟心事,可她娘呢,一辈子只能在这里了,四方墙围住的牢笼。
温氏苦笑的拍拍女儿的手,眼露心疼。“还让你来安慰娘,娘心里挺难过的。”
爆清晓扮小的逗她娘开心,从马车坐垫下的黄花梨木小瘪中取出一只镶珠贝匣子。
“娘,这是特别改造过的,上面一层你就放些不起眼的簪子、银钗,底下压着几间铺子的房契、地契,咱们三房有钱瞒不了人,再放上几万两银票。”
“你是怕……”温氏捉着帕子的手一紧。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被祖母惦记上,硬要充入公中,你还有借口说是私房,亮出来给他们看,表示咱们不藏私,媳妇的嫁妆他们好意思取走吗?”她眼底一闪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