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蝉捂嘴吃笑。“阿姊用过就晓得了,保管你爱不释手。”
朱家太穷了,不然她能买些薏仁磨成粉,加上蛋白和蜂蜜等调成面膜,一敷就见效,美白又润泽。
朱小蝉再一次感慨朱家的穷困,她看了看一屋子的冷清,真的可说是家徒四壁,虽然这些日子添了几张木椅和竹凳,可还是穷得叫人唏噱,他们喝的米粥都越来越稀了。
幸好她每隔几日就能拎一、两只兔子或山鸡回来打打牙祭,要不真饿瘦了,没力气整治那几亩田地。
也是因为这原因,朱大壮夫妻才没阻止她上山,只是要求她不能孤身前往,身边一定要有人,以防不测。
他们被她的溺水吓坏了,谁也不愿旧事重演,若非家里快过不下去了,哪能忍心她隔三差五到山上去。
“就你神神秘秘的,阿姊看你自打嘴巴。”田里干活的哪能不黑,她就不信丝瓜流出的水能让人皮肤变白。“好了,快把书袋子做好,一会儿给王秀才的公子送去。”
“不嫌做快会丑?”说实在的,她还挺满意,针线匀称,线条鲜明,她用贴布的方式代替绣花,别有一番新意。
人是有智慧的动物,穷则变,变则通,绣不出翠竹绿叶,那就剪出竹子的形状缝在角边,再用深色线缝出竹节和旁枝,猛一看还真像是绣出来的。
“反正又不是我在用,丢脸的是王公子。”自家妹子的手艺不精,但贵在有巧思,还有模有样的,她看了也欢喜。
瞧她说着反话,朱小蝉咧着小嘴儿,笑了。“他敢嫌我就不给他,馋死他。”
“人家说不定很庆幸你反悔不给了,暗自松了口气。”做好了不给人还能留着自用吗?家里可没读书人。
“阿姊你又笑我,我呵你痒。”剪了线头,缝完最后一针,她有舆头和阿姊闹着玩了。
“别别别……我怕了你,你这人疯起来叫人吃不消,我得到田里帮阿爹、阿娘收稻了,你在家里看着柱子,别让他乱跑了。”看看时候不早了,朱小春戴起斗笠,手提着泡着野菊茶的大茶壶往外走。
野菊花茶也是朱小蝉的杰作,清肺消暑,她将摘来的菊花用沸水烫过再晒干,连晒了七天彻底杀菌后才拿来泡茶。
朱家的人喝过后都觉得好,她才多晒了一些备用,割稻时拿来一饮正好,不涩不苦好入喉。
“晚一点我帮你们送午膳。”田里的活很辛苦,不吃饱不行,朱小蝉心里估算着家里还有什么粮食可用,虽说地窖里藏了不少东西,可那是过冬用的……
“不用了,阿娘一早做了几个干馍馍,我们配着茶水吃就好。”她一说完便往外走,没瞧见妹妹脸上的不忍。
馍馍那么硬哪咬得下口,光喝茶水肯定会噎得喉咙疼,好歹配个热汤什么的,这样吃,营养不够又容易生病。
朱小蝉盘算着要弄什么当家人的午膳,她不可能看他们顶着大日头做事却吃着粗食,干吞硬饼。
想了想,她回屋拉着幼弟便往外走。
“二姊,我们要去哪里?”
这阵子吃了肉之后的柱子看来有精神多了,从前明显面黄肌瘦的脸色有了些红润血色,人也会笑了,不像以前那般呆滞,眼神也灵活了几分。
“咱们到河边摘些野菜草菇,炖汤给阿爹阿娘喝,顺便捉些鱼虾来下菜。”真想念焗烤龙虾的滋味,只可惜河里没有龙虾。
“我们要去捉鱼?”柱子惊讶的睁大眼。
“嗯!二姊教你一种不用鱼网和钓线也能捉到鱼的方式。”她略带得意地扬起下巴。
“不用鱼网和钓线……”用手捉吗?
当王秀轩乘坐的马车经过河边,不经意的透过车窗往外一瞟时,正好看到两道托腮坐在河岸边石头上的小小身影,两人如出一辙的姿势让他为之一怔,继而发噱,旋即命人停车。
“公子,你……”
“你先驾车回去,一会儿我就回,娘若问起便说我见河边景色宜人,下车走走看看。”这风景……还挺美的。
王秀轩看的“风景”是朱小蝉姊弟。
“是的,公子。”
马车辘辘的走远,呆坐的两个小人儿仍无感地盯着河面,因为盯得有点久了,不约而同的打起哈欠。
某人看了直想发笑。
“你们看得再久,鱼也不会从水里跳出来,自找死路地游进竹篓里。”他看了一眼放在一边那只篓口缺了一角的鱼篓。
“秀轩哥哥……”一个打盹滑了手,朱小蝉上门牙嗑碰到下嘴唇,咬到舌头,痛得眼泪都要飙出眼眶了。
“秀轩哥哥。”柱子也想睡,含糊地喊了一声。
王秀轩先拍拍柱子的头,再揉揉朱小蝉变得柔细的头发。“你们两个是不是又不听话了,跑到河边玩耍。”
“二姊捉鱼。”怕挨骂的柱子二话不说的出卖二姊。
“捉鱼?”
看他狐疑的眼神,朱小蝉指指飘浮在河面上的芦草。“摘野菜兼捉鱼虾,一举两得。”
看了半箩筐青绿色的苦菜,他点了点头,不嫌脏的撩高白色锦袍席地而坐,肩膀离朱小蝉的身子很近。“怎么捉?”
“再等一下。”
王秀轩真等了,丝毫不见厌色。
饼了好一会儿就听见朱小蝉大叫,然后他手上多了一根一尺多的绿竹竿,他有些不解。
“把那几捆芦草挑上岸。”
王秀轩照办。
“你看哦!拍拍芦苇,用力摇一摇,小鱼小虾就会跑出来……”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柱子已兴奋的大叫打断她。
“二姊,二姊,有鱼耶!还有拇指长的虾子,好多只喔!我们有鱼虾吃了!”
一只巴掌大的鲫鱼跳到王秀轩的鞋面上,留下微腥的水渍,他愕然的一怔,随即笑开怀,忙着蹲帮忙捉鱼捡虾,“真聪明的作法,你是怎么想到的?”
居然利用鱼虾有草就钻的天性,不费力的捞起渔获。
“我天资聪颖呗!”她一脸“快夸奖我”的神情,好不神气的抬高略圆的下颚,好似她是神童般。
“是有几分小机智,不过……”王秀轩平和的笑脸上多了些严肃。“你忘了你曾在河边落水过吗?你有没有记取教训,朱大叔一再要你远离有水的地方,你听进去了没?”
被训了一顿,她脖子一缩装无辜。“总不能因噎废食吧!我知道怕了,当然不会重蹈覆辙。”
而且上回是大伯家的二牛推她,她只要离“祸源”远一点便万无一失。
说起来原主朱小蝉的记忆,她记得的几乎没有,但许是溺毙前的惊恐太深,深植体内,因此她倒有点印象。
“教你识字倒教出你一番大道理了,拿来顶嘴说项。”王秀轩忽然有种错觉,她的聪慧不像一般同龄孩子。
看他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摆摆架子,她的胆子就横了。“名师出高徒嘛!有秀轩哥哥的教导,我的进步一日千里,你该自豪有我这般好学的学生,当夫子的你颜面有光。”
“……”憋着气,再憋,他忍不住破功,笑出声。“你呀!就不能安分一会儿吗?让人少担点心。”
“秀轩哥哥,你今日不用去私塾吗?”还不到他十日一休沐的日子呢,怎么今儿个有空闲晃了?
“夫子家里有事,休课三日。”他多了三日假。
王秀轩一边说着,一边提起了竹篓。
“秀轩哥哥要帮我提竹篓吗?会弄脏你的衣服。”要是让他娘瞧见了,准又是一顿无烟硝的冷言冷语。
王夫人不让儿子和野孩子玩在一起,尤其是朱小蝉,她觉得朱小蝉不知礼,不懂规矩会带坏王秀轩。
已经提起鱼篓的王秀轩,一手牵起柱子,一手扶着她身后背的箩筐,“脏了就脏了,洗洗就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