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贵族与平民的差别。
赵晴又不由得瞥向两旁的房舍,看惯了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肃王府,如今再看看百姓们住的地方,简直就像豪宅和贫民区。
“你们……”因为内心受到很大的震撼,她试了两次才发出声音。“你们拦我的轿子,有什么事吗?”
老翁率先朝她跪下。“娘娘……”
“娘娘!”其他百姓也跟着照做。
原本赵晴还以为是为了肃王的事,百姓们想要当面跟她抗议,就算扔石头都有可能,她也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却是向她下跪。
“老人家你快起来,地上都是小石子,膝盖会受伤的……”老年人的骨头很脆弱,万一不能走路就是她的罪过了。
听她说出这般体恤怜悯的话,老翁原本惊惧不安的心情顿时化为老泪纵横。
“娘娘要救救咱们……”
这是关中府的百姓头一次见到肃王妃,大家都以为像她这么尊贵的身份,肯定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甚至也可能像肃王那般蛮不讲理,谁知见到本人又听她说话后,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娘娘救救咱们……”
“娘娘……”
百姓们此起彼落地叫道。
士兵们见百姓伸手要拉扯王妃的裙襬,马上制止。
“大胆!快点放手!”
银屏和金香等几个婢女赶紧护着主子,不让他们靠得太近,要是娘娘有个什么损伤,她们的小命也跟着不保。
“你们有话慢慢说,别急……”赵晴试着维持秩序,不让场面失控。“老人家,还是你来说吧,不过你先起来,别跪着。”
说着,她主动上前扶起对方,还拍了拍对方裤子上的尘土,让老翁受宠若惊,等到其他人也都起身,这才娓娓道来。
“娘娘,事情是这样的……距离咱们最近的就这么一口水井,这一带的人家都是仰赖它过日子,谁知前几天县衙的人来说要把它封了……”
她有些不解。“为何要把水井封了?”
“县衙的人不肯说,不过咱们大概也猜得出来,这场吧旱若再继续下去,井水早晚会枯竭,那些官人和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自然担心到时无水可用,假如多封一口井,他们就能多用些时日……”
老翁一面说着,一面叹气。“可若是没有这口井,咱们就得走很远的路到下一口井提水……小的这把年纪,根本走不动……”
听完,赵晴不禁恍然大悟,看来又是特权惹出来的祸,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之分。“县衙上头应该还有更高的大官,总会有人管吧?”
“他们只会官官相护,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
“前阵子好不容易下了场雨,田里总算可以栽种水稻、油菜和玉米,如果水井被封了,那些作物也活不久了……”
“没有这口井,真的很不方便……”
听他们这么说,赵晴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老翁恳求地道:“希望娘娘能请千岁出面,替咱们说情。”虽然希望渺茫,但他们实在找不到人可以帮忙。
“好,等我回去之后就告知千岁这件事,不过结果我不敢保证。”赵晴不想让他们高兴得太早。
“多谢娘娘……”众人已然感激涕零。
这时,有位妇人冲回家中,拿了东西又跑回来,从人群的后头往前挤,总算来到赵晴跟前。
“这是民妇亲手缝的,想要送给世子……”她诚惶诚恐地递上一双小鞋。
“世子出生那天,老天爷就下起大雨,让田地有水可以耕作,世子可是咱们百姓的福星,会为大家带来福气……”
赵晴脸上滑下三条黑线。“他只是个婴儿,什么都不会。”什么灾星、福星,都是靠人的嘴巴渲染出来的,根本没有依据,肃王就是最大的受害者,也是最典型的人言可畏。
“一定是的!这几年来没下过一场大雨,世子出生就连下了半个月,世子不是福星是什么?!”妇人信誓旦旦地说。
众人也跟着附和。
“希望世子让老天爷再多下点雨……”
“这么一来,大家都不用为了水,连觉都睡不好……”
“是啊是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真的相信肃王世子有通天的本事。
赵晴心里无奈,除了希望老天爷快点下雨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来破除迷信。
“谢谢你缝的鞋,我收下了。”
熬人听王妃跟自己道谢,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娘娘不嫌弃就好。”
“我还要去观音庙,就先走一步了。”赵晴说完又回到轿内。
原本围在四周的百姓赶紧让路。
“让娘娘的轿子过去!”
“让开!让开!”
轿夫再度抬起轿子,士兵则将剑收稍,众人又往前头不远处的观音庙而去。
第10章(2)
这间近乎荒废的观音庙,因为肃王妃的虔诚参拜,信徒慢慢地回笼,再度得到香火,也逐渐兴旺。
赵晴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多时辰才返回肃王府,这趟出门真的累坏了,乘坐轿子都这么辛苦,其他人更不用说,她回到后寝宫还得赶紧喂嗷嗷待哺的儿子吃女乃,真是片刻不得歇息。
突然,砰的一声,有人怒气冲冲地进门。
见到肃王一脸凶暴的表情,手上还握着那把不知沾过多少鲜血的随身宝剑,她马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犼儿刚睡着,小声一点。”
他喉头一窒,只得把音量降低。
“听说有人拦轿?”早知道就跟着去,看哪个不怕死的胆敢无礼!元镇不禁杀气腾腾地思忖。
她回来的路上还叮咛过那些士兵,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看来还是瞒不住,赵晴只好承认。“是有人拦轿,不过我没事……”
元镇阴阴地吐出话。“肃王妃的轿子也敢拦,真是好大的胆子!”
“千岁先坐下来听我说……”她试着安抚。“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才不得不拦轿陈情,希望千岁能代为出面,不要怪他们。”
“本藩为何要出面?”元镇一脸悻悻然地坐下。“朝廷有朝廷的规矩,藩王列爵不治民,食禄不治事,县衙既然要封水井,必有其道理,不是本藩能干预的。”
赵晴蹙起眉心。“真连千岁也管不得?”
“没错!”他也不想管。
她苦口婆心地劝道:“水井是大家共同拥有的财产,不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才能使用,这样百姓太可怜了。”
元镇把头撇开,不想听她说教。
见状,赵晴深深叹了口气,低头拍哄儿子,也不再说话。
见她愁眉不展,只为那些百姓担忧烦恼,元镇有些看不下去。“百姓没水喝,自然会去找水,整个常宁县又不是只有一口井。”
“我不是担心百姓……”她又叹了口气,接着就看这个做父王的在不在乎儿子了。“而是怕犼儿会受到拖累。”
元镇眉头拢了拢。“关犼儿什么事?”
“千岁有句话说的对,百姓不仅愚蠢,又很迷信,犼儿出生时,带来半个月的雨水,百姓们口口声声说他是福星,还希望犼儿能求老天爷再降雨,万一以后真的不再下雨,连水井都被封了,无水可用,不只田里栽种的作物养不活,连人也会渴死,千岁想想看,他们会不会怪到犼儿身上?”
元镇低哼一声。“本藩倒要看看谁敢怪犼儿?”
“嘴巴长在那些百姓身上,千岁总不能全都杀了吧?”赵晴不忘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犼儿现在还小,听不懂大人的话就算了,可他总会长大,到时一定很难过,明明不是他的错,却得担起这个罪名,真是无辜又冤枉。”
元镇瞟了犼儿的睡脸一眼,想到自己所吃的苦,怎能也让儿子受同样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