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按了按衣袖,幸好她还做了其他的准备。
两人再寒暄几句后,花魁宴开始了,有人来带第一位姑娘出去。
她们在房间里,约略可以听见前面传来喧闹的声音,甚至还能听见那姑娘唱曲儿,那嗓音如黄莺啼鸣、婉转动人。
待她唱毕,前方传来一阵喝采,随即第二个姑娘被带了出去。
寒露发现先前那姑娘没有被带回来,回头悄悄询问可儿是怎么回事。
可儿答道:“表演完的姑娘会在另一头的房里休息。”
参与此次花魁竞选的姑娘共有十六个人,寒露排在第十三个,随着屋里的姑娘越来越少,她越来越紧张,很快就要轮到她了。
瞅见她两手绞着衣裙、小脸儿紧绷,可儿想了想在她耳旁说道:“姑娘待会当底下那些人是猴子就得了,而您是来耍猴戏给猴子看的,猴儿看了高兴便会又叫又跳。”
听她这么一说,寒露忍俊不住噗哧笑了出声,紧颦的眉心舒缓了几分。
可儿再轻声对她说:“奴婢先去暗暗瞧瞧前头情况。”
见寒露点点头,她便悄悄离开,出了房间再走几步就是表演的台子,她躲在一个角落处偷觑着台子上那些姑娘的表演。
不久就轮到巧烟姑娘,她赤果着白皙的双足,翩翩起舞,身上那袭桃红色的衣裙在她舞动时飘然翻飞,衬得她恍若桃花仙子明艳出尘。她本就生得明眸皓齿、粉腮朱唇,一边舞着一边往台下频送秋波,柔媚如丝的双眸勾得底下的众人春心荡漾。
一曲舞毕,掌声如潮,众人连连鼓掌喝采。
“好啊,不愧是巧烟姑娘,跳得真是精彩。”
下一个上台的是清玉,她穿着一袭白色绸衫,清丽月兑俗的面容冷若冰霜,淡淡扫视底下众人一眼,便在琴架前坐下,纤纤柔荑拨动琴弦,筝筝琴音倾泄而出,时而如鸟鸣啁啾,悠扬悦耳,时而又如深涧流水,回荡着淙淙泠响,让人彷佛置身于幽静的深山溪谷之间,俗虑尽消。
哀完一曲,底下响起热烈的喝采声—
“清玉姑娘的曲子就如她的人一样清雅月兑俗。”
“就是呀,能听清玉姑娘弹一曲,今晚也不算白来了。”
十几个姑娘一个接着一个上台表演,有的抚琴、有的唱曲、有的献舞,让众人看得目不暇给,快轮到自家主子时,可儿赶紧回到房间,悄声向她禀告先前偷看到的情况。
“前面的表演只有巧烟姑娘和清玉姑娘最为精彩,依奴婢看,只要寒露姑娘能胜过她们,今晚的花魁应当就是寒露姑娘的囊中物了。”
寒露轻点螓首,深吸了几口气,抑制急促的心跳。
不久轮到她,她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缓缓走上台。
她如可儿先前所说,把底下那些宾客全都当成是猴儿,朝他们露齿一笑,众人顿觉眼前一亮,彷佛晨曦初露时绽放的荷花,清艳明媚,霎时便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朵红花,手捻红花,往空中轻轻一扬,一朵霎时变成两朵,再一挥变成三朵,接着再一挥变成四朵、五朵、六朵……
丙不其然,鼓掌叫好声此起彼落。
“这把戏倒也新鲜好看。”
“就是啊,以前从不曾见有姑娘表演过这种把戏。”
直到变出十朵红花后,她将花往底下一抛,引来不少人伸长手想接,顿时抢成一团。
她莞尔一笑,接过可儿递来的一把琵琶,方才那只是个小把戏,接下来才是她要表演的重头戏。
坐下后,她抱着琵琶拨动琴弦,一股轻柔的音律在她指间倾泄而出,琴音缱绻缠绵,情意绵长,正当众人沉醉在那透着浓情密意的旋律中时,调子渐渐转为哀婉凄迷,如泣如诉,令闻者也不禁心下凄切,接着琴弦一荡,慷慨激昂的琴声中夹带着阵阵金戈交鸣之声,彷佛两军交战,透着浓浓肃杀之意,引得众人的情绪也随之激荡翻腾起来,最后琴音渐渐变得低柔,犹如一对爱侣离别后再重逢,有着吐露不完的相思之情。
当曲子弹完,她抱着琵琶起身离开时,众人仍沉浸在方才那起伏跌宕的音律中,久久无法回神,片刻后,爆出了今晚最热烈的喝采声—
“好啊,太好了,我从来没听过如此美妙的音律。”
“没错,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曲子了。”
有人开始打听这首曲子的曲目是什么,因为在此之前众人皆没听过。
由于她的表演太精彩,以致让接下来最后三人的表演显得乏善可陈。
最后投选出来的结果,云鹊阁的寒露姑娘囊括了一半以上的牡丹彩花,夺得花魁。
第1章(2)
翌日,便有人慕名而来。
此刻云鹊阁的琉雨轩里正坐着三位贵客,姜妈妈脸上堆满笑容亲自招呼他们。
姜妈妈看起来年届四旬,但仍风韵犹存,从她精致妆点的容貌,依稀能看出当年想必也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侯爷、石公子、辛公子,三位请稍候片刻,咱们寒露马上就来。”姜妈妈接着回头吩咐下人,“春喜,去把咱们云鹊阁里最好的茶沏几壶过来;春竹,你去厨房拿些上好的酒菜和糕点瓜果过来。”
“是。”两名婢女应了声,急忙走出去。
朱渺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一把描金的红梅紫檀折扇。他身穿一袭宝蓝色锦衣,肤色偏白,面容俊秀,年约二十一、二。由于母亲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因着这缘故,在皇上十几个外孙里,他也十分受到皇上的喜爱,三年前还被封了个侯爵。
他不常上烟花之地寻欢,三人今天之所以前来云鹊阁,是石康的主意。此刻石康正拉着好友辛再思,兴奋的说着昨晚听见的那首令人澎湃激昂的曲子。
“再思兄,我保证那首曲子你听了绝对会惊为天人,不虚此行,我这会儿耳边彷佛还回荡着昨儿个那首曲子,就像那句什么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石康父亲是镇国将军,他自个儿也是个武将,身量魁梧,肤色黝黑,为人坦率豪迈,他素来不喜那些酸腐的文人,三、四年前因输了一场赌注,被迫须得去向辛再思求得一幅字画。
辛再思以擅画丹青而闻名,他笔下所绘的飞禽走兽尤有灵性,望之栩栩如生、灵动异常,就连当今皇上也十分喜爱他的画,曾称赞他的画灵逸秀致、空灵洒月兑。
他原以为此去求画多少会受到刁难,不想去到辛府后,竟与辛再思一见如故,两人性情相投,故而结为好友,相交数年。
就在一年多前,辛家因辛刺史卷入三皇子谋逆事件而遭到满门抄斩,当时因辛再思不在万安城而逃过一劫。
当时皇上对三皇子逆反之事十分震怒,牵涉其中的数位大臣皆遭到满门抄斩。不想二十日后,涂国舅竟上疏给皇上,请皇上看在已故辛丞相当年辅佐皇上尽心尽力的分上,开恩赦免辛再思,让辛家留个后。
皇上答应了,再隔两个多月,辛再思便成了涂国舅的乘龙快婿。
也许是辛家遭逢这样的变故,对辛再思打击太大,他生了一场大病后,竟遗忘了所有的事,连他这个好友都不记得,不过幸好这一年多来,两人总算又再熟稔起来。
辛再思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他今日是被石康硬拖着来见那位花魁。
朱渺闻言揶揄道:“你这家伙不是不通音律吗?真能分得出乐曲的好坏?”他今早遇见石康,听他将昨晚听见的那首曲子吹捧得犹如天籁,好奇之下才过来一探。
石康与朱渺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朋友,熟知彼此的性子,对他的嘲讽丝毫不在意,咧着笑说道:“连我这种不通音律之人都赞不绝口,可想而之那首曲子有多精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