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她被他的动作吓着了,月兑离童年时期后,就没人这样抱过她,而他竟然问也不问就“坐下来,一会儿腿就不麻了。”他把她抱到凉亭的椅子上,在她身旁坐下。
“在这里歇歇。”
她转头看他,他脸上果然挂着浅笑,那她就没错听他话中隐含的笑意了。
威震四方的大将军是吧?看见别人出糗居然这么开心?可恶!她用力捶捶脚、扰揉腿,想让双腿的麻意快点褪去,无奈针扎的感觉依旧,她还是无法行动自如。
“凉雨本姓顾。”他说。
“什么?”凉雨不是姓辛吗?她看着他,不解地问。
“十三年前,我还是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少年,从故乡出发前来京城的路途上,遇见了另一名年纪和我相仿的少年。”他回忆着从前,说起属于他的故事——“我俩意气相投,志趣也相投,一路上遭遇的事情多不胜数,我和他很有默契地联手化解掉每次的危机。共患难的深厚情感让我们结拜为兄弟,我是大哥,他是弟弟,一直到正式从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我和他的情谊从没改变过。”他低沉的嗓音听来饱含怀念,贺莲依静静地聆听,不由自主被吸引进他说的故事里。
“我们用鲜血和汗水换来都尉和校尉之职,而后战事稍停,他迎娶青梅竹马的妻子过门,眼看着就要手抱小女圭女圭,当个人生圆满的父亲了,一朝战事又起,沙场上他一时不察失了手,我分身乏术来不及救他,敌将手中的大刀狠狠地刺入他胸口,他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用平静的语气讲述那段兄弟情,虽然已经尽力淡化悲伤,她却看到了他眼里染上了薄雾。
第3章(1)
战争的残酷无情她不曾亲自髓会,但他眼睁睁看着多年来相互扶持的结拜兄弟死去,却又无力救他的痛苦,她可以想象得到。
“凉雨的娘亲在生下她后因过度思念亡夫,身子越来越孱弱,苦撑到我前去探望,将女儿亲自托付给我后,当天就过世了;那个时候凉雨才刚满月。
“我将凉雨视为亲生女儿,没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兄弟的妹子我也收为义妹,就是你方才看见的那位姑娘。”
“原来如此。”难怪原先没听过他有家人,一入门就一个个冒出来。
“凉雨从小就没有娘疼,你可愿竟当她的娘,把她当成亲女儿疼旁?”他竟有所指地问,明亮的眼眸言视着她。
“凉雨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没有人会不疼她。”她不自在地别开脸。
他那双利哞仿佛果不见底的湖水,时而沉郁,时而带着几分蛊惑,凝望她时,像是能看见她的内心深处。
“我相信你一定会疼爱她,你一向心肠软,有人受苦,绝不会视而不见。”他又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她忍不住月兑口问道:“我以前到底和你有什么纠葛?别拐弯抹角,就言说了吧。”感觉到她动了怒,他温温一笑。“你生气好,把气发出来,总比郁结在心里好。”
“还不说?”她没好气地又道。
从她入了辛家大门,他做的每件事都以她为主,替她设想周到,他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子做到这个地步?
“还记得这只耳环吗?”他从袖袋取出一只小巧古朴的金耳环,递到她面前。
“这……”她接过耳环仔细端详,“模样相同的耳环我也有一只,我把它收作珠宝匣子里……不,其实那耳环不是我的。”
记忆一点一滴回来了。“是很久以前,我帮一位大哥哥保管的……”
“没错,你都记得。”他望着她水女敕的脸庞,仿佛又看见了昔日的小女孩。
他开始说起从前,关于他和她,偶然的相遇。
“十三年前的某个冬日,在回姚县的大街上,有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少年倒在路旁,他想死了也无所谓,反正没有人在乎——”
耳边传来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地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脸,记忆迅速倒转,和他一起陷入回忆之中。
对,她还记得,那年她七岁,遇见了一个和她截然不同的少年。
回忆如同潮水全部浮现脑海,她想起曾经和他有过约定。“谁也想不到,那个屡次被恶霸欺凌的少年,日后会成为一名将军,最珍贵的东西再也不必小心翼翼收藏,因为已经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抢走任何东西。”灰色的过去堆叠出今日站在高处的辛岩,他的语气淡然,贺莲依却能想象他受过的苦和考验。
她未施脂粉的素净面孔没有任何表情,心绪仍在幼年的偶遇和被迫成亲这两件事上转圈。
如果皇上没有降旨赐婚,衣锦还乡的他循线找到她,她会倍感欣慰,笑着将帮他保管十多年的金耳环还给他,整件事会有个完美的结局;错就错在时机不对,多事的皇帝红线一牵,她成了他的妻子……“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记挂着我?”
这纠葛说到底,竟是从那么久远的从前开始的,一切该算是命运的安排,或是?!缘份的巧合?
“当年若没遇见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时时刻刻记着许下的承诺,不管是面临多艰辛的考验,都一一咬牙渡过,因为我没忘记和你的约定。你不会知道,你幼年时对我说过的话、给过我的鼓励有多么大的效用。”她摇摇头。“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努力换来的。倘若你不是个力求上进的人,就算我当年给你再多的帮助和鼓励,你也无法拥有今天的成就。让你功成名就的是你自己,不是我。”
“是你让我想清楚一些我原本想不通的事,是你带我走到这里,如果没有当初的你,不会有今日的辛岩。”他根深蒂固的想法,不因她的说法而改变。
“你后悔吗?你若不曾给过我温暖,就不必因为一道圣旨嫁入将军府。”他抛下一个残忍的问句。
在血腥的杀戮战场,他受过无数次的伤,身上分布各种新旧伤疤,他想他的心也不至于太脆弱,能够坦然接受她的每句心里话。
在他眼里,她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人,他不想看见她难过,不想她委屈。
“我后悔吗?”她迷惘的眼神逐渐清明,定在他线条刚毅的脸庞上。“……我怎会后侮?难道要我看你静静死在大街上,而我冷冷走过,视而不见?”
“你应该后侮,若不是因为我,你可以和属意的男子成亲。”他嘴角扬起,试图敲碎她伪装的坚持,她闻言惊诧的瞪着他。他知道些什么?!他这么说有什么含意吗?
君怀哥只是一个小小的刺史之子,怎能和他这个大将军对抗?辛岩真要对付他,他就只有挨打的“你想做什么?”她双手握拳,小脸写满防备,简直不打自招。
他微微一笑,她的回答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那个人果然存在,而他正是那个罪恶的破坏者。如果他早知道地心有所属,那么当皇上问他是否喜欢贺家千金时,他会如何回答?
他早知道的话,会舍得放开手,让她去和别人厮守,然后微笑祝福吗?
他做得到吗?
微笑化成苦涩,凝结在沧桑的脸上。
“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他使手段,我不是以前就和你约定好了?此生绝不变坏,我说到做到。”
“约定又如何?说过的话不是不能推翻。”害怕梁家会受到他的伤害,她一时口不择言。
“你放心,也许我会伤害天底下的任何人,但绝不会做出让你痛苦的事。”是吗?是这样吗?她直瞅着他看,奋力想从他眼里找出一丝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