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昏迷的车圣以被推出检查室,医生告知没有大碍,悬着一颗心的凌筱书这时才松了口气。
她紧跟着医护人员将他推往病房,看着病床上昏迷的他,她的眼泪不禁滑落脸庞。
这一刻,她才清楚明白他对她的重要性,比亲人兄长更深、更苌。
幸好,他只是轻微脑震荡,医生说等他清醒后,再住院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坐在病床边,她想起自己车祸昏迷时,他守着她的情景。
他不过短暂昏迷,已让她心惊胆战不已,那时面对昏迷数天的她,他又是如何煎熬?
她伸手拨开他落在额际的发,看到他左边眉角上方有道淡淡的疤,瞬间,她的脑中闪过一幕清晰的影像,忆起一段过往一一
那是她十四岁的夏末,台风夜前夕,暴雨来袭。
担心树屋会被即将来临的强台所吹毁,她穿着雨衣,冒雨跑到车家庭院查看,没想到车圣以比她早一步,早已带着木板、工具,在树屋四围做补强工作。
他没穿雨衣,赤着双脚,大雨将他淋得全身湿透,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卖力地敲敲钉钉,只希望能守住这间她珍惜的树尾。
“圣以哥哥,我的雨衣给你穿好不好?”地仰着脸,看着在树间忙来忙去的他,她想爬上去帮忙,但她知道自己只会碍事,只好乖乖站在树下。
“雨这么大,你快点回家去,我会把你的秘密小屋保护好,台风吹不走的。”他对站在树下的她喊道,不希望她继续待在这里吹风淋雨。
“我要陪你。”即使帮不上忙,她也不能放他一个人在雨中卖命,而自己却窝在温暖的客厅里。
雨愈下愈大,也开始起风了,庭院的树叶沙沙作响,阴沉的天色更加灰暗。
“圣以哥哥,你别再钉了,我们快点回屋子里,树屋如果真的被台风吹毁,你再重盖一间给我就好了。”在树下站了快两个小时的凌筱书,开口阻止他看似无止境的工作,不知她来之前,他已在树上待多久了。
看见他在滂沱大雨中,站在高高的树上,尽心尽力地只想守护好她的秘密小屋,她觉得既心疼又担忧,此刻她不在意树屋,只想快点和他躲进安稳的大房子里。
“差不多了,我再钉最后一块木板就行了。”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补强工作非常缜密无遗,可以安稳迎接强台了。
怎知当他一脚踏向右侧枝干,略弯身,将夹在左臂的木板贴上树屋右下方,右手高举铁锤准备敲下铁钉时,忽地,脚一滑,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便从树上摔了下来。
“啊一一”
凌筱书立刻放声尖叫,因为他直接跌落在她眼前,随后落下的铁锤,就这么打中他的头。
“圣以哥哥!圣以哥哥!”她霎时脸色惨白,蹲下来,大声叫唤倒躺在泥泞草地上的他。
“啊!”她的心狠狠一震。“圣以哥哥!不要死!呜一一哇一一”她突地歇斯底里,情绪失控地大哭大叫。
“……我没事。”车圣以从草地上缓缓坐起身,坠地的那一瞬间,他有些晕眩,很想闭上眼睛,却被她的惊叫声吓得清醒。
他伸手模模疼痛的左边眉角,感觉手心一股湿黏,一看,才发现都是血。
“救命!快来人救圣以哥哥啊!”她忙站起身,想喊人来救受伤的他,却因为惊吓过度而腿软,瘫坐在草地上。“呜一一怎么办?”她吓傻了,只能哽咽哭泣。
“筱书,只是一点外伤,没事的,不要怕。”她紧张失控的模样,也吓到车圣以,他急忙站起身,伸手将瘫坐在地上的她拉起。
两人湿淋淋、互相搀扶地走进车家,一个流血,一个哭到不行,吓死屋里的大人了。
也许因为跌落在泥泞草地上,车圣以才没有脑震荡或骨折,只有左眉角上方被铁锤尖端划破的外伤,缝了四针,整体来说不算太严重,但凌筱书却是从头哭到尾,跟着车家人去医院回来,眼泪仍掉个不停。
“筱书,别哭了,医生说没事,伤口很快就会好了。”坐在客厅,车圣以不停地安慰她。
“我……我……对不起……我很没用,只会哭,什么都做不好……”她哽咽着,对于自己的无用,感到更加难过。“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如果他不是为了抢救她的树屋,也不会受伤。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不小心,没事了。”他拍拍她哭颤的肩,轻声哄着。
这是他第二次见她情绪失控,第一次是他严厉指责她跳树的不当,而这一次她哭得更加凄厉,更难以安抚。
她不断洒落的泪,比窗外的骤雨更甚,令他心疼不舍,却也因她为他过度担忧害怕,而感到安慰。
她虽口口声声说喜欢哥哥,其实心里对他有更多的在乎和重视。
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对她的感情,她也会知道自己对他是何种心情。
车圣以一张开眼,便看见一张担忧的丽容。
“圣以哥,你醒了,太好了!”见他醒来,凌筱书马上一扫脸上的阴霾。
他缓缓坐起身,看向她,以及她身后刚进门的车志钧。
“醒了吗?爸妈也在来医院的路上了,现在应该没事了吧?”赶来医院,才刚踏进病房的车志钧,看见弟弟已经醒来,略松了口气。
“没事。”车圣以看向哥哥,轻应一声。
“圣以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昏吗?要不要叫医生来看一下?”凌筱书仍不放心地询问。
车圣以将视线看向坐在病床边的她,黑眸一眯,口气冷淡。“你是谁?”
“啊?”凌筱书瞠眸一愣。
“你是撞掉记忆了吗?她是筱书啊!你青梅竹马的邻居。”以为弟弟故意装糊涂,车志钧笑笑提醒。
“喔,是吗?”车圣以淡应一声,便不再看地。
凌筱书的内心莫名地感到一股不安。该不会……他也撞掉记忆了?
她赶忙追问他一些事,他对车志钧、对家人,记忆无误,对她却记不得多少,只当她是隔壁邻居,一个不太热的小妹妹。
他……竟然得了选择性失忆症?这种病是会传染吗?怎么他一撞,也撞出跟她一样的后遗症?
她好不容易把两人过去的记忆全部找回来了,他竟然把她给遗忘了!
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荒谬,更戏剧化的?
第6章(2)
车圣以住院一天,确定没有其他问题,便出院了,隔天立刻正常上班。
晚上,下班回到家,才刚进卧房,有个人便随后跟了进来。
“圣以哥。”凌筱书轻唤一声。
车圣以非常意外她会主动来找他,她已经许久不曾进过他的房间了。“什么事?”即使内心激动,他却不动声色,伸手扯掉领带。
“我爸太过分了,你才刚出院,竟然又让你工作到晚上。”她对父亲感到不满。
“我没受什么伤,是我坚持要回工作岗位的。”他冷静回道。
“可是你还没恢复记忆呀!”她非常担心他的状况。
“只是局部失忆,对生活没影响。”
“可是,逃避是不对的。”她莫名地不安。
“我并没有逃避什么,忘掉的东西并不重要。”他脸色平静。
“怎么会不重要?不论是喜、是悲,没有一段记忆是不重要的。”她想说服他,应该积极寻回暂时遗忘的记忆。
“遗忘过去。努力向前走,才是积极的人生观。”他故意反驳。
闻言,凌筱书却更加心急。“就算你不想回忆,我也要帮你恢复记忆。”他愈是无所谓,就愈让她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