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解忧泪水盈睫。“只要她能陪伴、照顾常公子,鼓励他、安慰他,让他活下去,我皇陛下就一定能将他救出来,送他回家!”
“那就这么办吧。”她凄楚的丽容,引发了军须靡英雄爱美的柔情,他终于出声同意。“刚好相大禄要去西北戍边,可以顺道护送她到边境。”
解忧大震。“相大禄要去西北?何时决定的?”
乌孙王点头。“早就决定了,只等祭祀后就走。最近康居国不断挑衅我边界牧场,大禄善用兵,去了准能让那帮混蛋安静下来。”
他要离开,而且知道好久了,却没有告诉她一声!
泪水滑落,原先已因常惠受囚而焦虑不已的心,再次被翁归靡即将远行的消息搅动,她更加伤痛,情绪再也无法克制。
好在乌孙王以为,她是在为好友和即将送别的侍女伤心,因此心中怜惜她。“本王这就召相大禄进来。”
解忧想阻止,可对方已大声吆喝起外面的侍卫。
很快,翁归靡进来了;从他进来的速度,解忧知道他根本没有走远。
“吾王……”当他看到泪流满面的解忧时,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眬口,只能直直的望着解忧。“公……夫人怎么了?”
“她在为朋友担心。”乌孙王说着,走过来拥住解忧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身侧,温和地安慰她:“夫人别伤心,大禄会把她安全送到那里。”
那放在解忧肩上的大手,让翁归靡恨不能冲过去将它扭断,幸好他及时想起,那是他的国王,在安慰他的王后。
强忍心头妒意,翁归靡问:“送谁?去哪里?”
“芷芙。”克制住内心的悲伤,解忧对国王说:“谢谢大王成全。”
军须靡轻拍她的肩以示抚慰,然后将解忧所求之事,告诉了翁归靡。
听完这件事,翁归靡的情绪,终于从强烈的嫉妒和愤怒中摆月兑出来,瞬即恢复一贯的镇定和冷静。
“这事得悄悄做,绝不能让左夫人知道;否则消息传入匈奴庭帐,对芷芙和你的朋友,包括乌孙王国,都将是一场灾难。”他对解忧说。
“我知道。”解忧拭去泪水,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如果有人问,我会说芷芙家里有事,返回汉朝了。”
军须靡赞同。“就这样说,而且这事的知情者,只限于我们三人。”
随后他们决定,既然夫人今天来找大王的事很快就会被众人知道,那么今夜就把芷芙送走,会比较自然。
荒漠孤烟沉,日落凄风寒。
当赤谷城的人们,为明天日出时的祭祀,点燃祭台前的熊熊篝火时,距离祭台数十里的云杉树下,解忧正与她的侍女话别。
“芷芙,”她将一把精致灵巧的短剑递给侍女。“这是离乡前,常公子送给我的短剑,如今我把它转送给你……”
“不,奴婢不能要。”芷芙拒绝。
“要的,多样利器多条路!”解忧将短剑坚决地插进她的腰袋里,伤感地说:“此去单于庭,不知有多少艰险,若非身不由己,我愿与你同往……如今让你独去冒险,你千万别怨我。”
“不!鲍主!”芷芙跪在她面前,从不掉泪的她,此刻泪流满面。“芷芙的命是公主给的,无论公主让芷芙做什么,芷芙绝无怨言。常公子义德高尚,与公主情同兄妹,芷芙定倾力相护!只是……公主南雁北飞,寄身异邦,奴婢此去心犹不安,望公主珍重,奴婢人在他乡,定日日祈求苍天佑公主平安……”
她哽咽难语,俯身磕头,解忧想拉起她,可她有功夫,奈何不得。
一旁早已哭成泪人的冯嫽过来帮忙,同样没法拉起她。
解忧跪下,握着她的手流泪。“你和嫽儿,是我最亲的好姊妹,我也会日日祈求老天,保佑你和常公子平安!”
“我也是……”冯嫽也跪了下来,抹着泪水对芷芙说:“你放心去吧,好好照顾常公子;公主有我,我会一辈子跟着公主,把你的那份活儿全包了!”
“你们两个快扶公主起来,别再哭了!”
就在三个女孩哭成一团时,原本在草窝下等候的右将军符戈瀚走来,一把将最娇小的冯嫽抱起来,而芷芙经他提醒,也慌忙起身搀起解忧。
符戈瀚哀求道:“别再哭了,人生聚散寻常事,如你们这般哭法,就连大禄也伤心啊!”
翁归靡正背对她们,像尊石雕似的矗立在那里。
解忧振作起来,对芷芙和冯嫽说“是的,我们不该哭,今日只是分别,不是永别,我们要像壮士那样出征。芷芙去照顾陪伴常公子,我和嫽儿好好守护汉乌联盟,有朝一曰,我们定能再相逢!”
“说得好,不愧是天鹅公主!”符戈瀚赞许她,又对草窝子方向喊:“大禄,那我们上路喽!”
翁归靡走来。“去吧,记住把芷芙送到那里后,你和冯嫽得立刻赶回来。”
“明白。”符戈瀚找来三人的坐骑。
冯嫽看了看翁归靡,对解忧说:“公主回去吧,奴婢天亮前一定回来。”
芷芙上马前,再次含泪看着解忧。“公主,芷芙去了。”
害怕自己哭出来,解忧点点头。
三人三马迅速消失在夜幕里,解忧靠在树干上黯然流泪。
匈奴囚禁汉使,常惠深陷囹圄,她今夜失去了芷芙,明天却将失去翁归靡。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她感到难以承受的痛苦正向她压来。
翁归靡温柔的大手,抚摩着她的头发,随后她的身子,被拥入他宽厚结实的胸前。
她虚弱地任他抱着她,任眼泪染湿他的胸襟。
“别哭了。”翁归靡抱着她,抚模着她因为哭泣而抽动的肩背,为无法分担她的痛苦而痛苦。“她不会有事的,我明天会去接她。”
“明天?”解忧忽然将他推开,含泪的双眼生气地瞪着他。“如果今天不是出了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你明天就要离开。你打算就这样悄悄走掉吗?”
翁归靡再次将她拥进怀里,情急地解释:“没有,我不会悄悄走掉,我原本也准备今夜告诉你的。”
太多的伤心事,让解忧不想听他说,可又挣不开他的双臂,于是她忽然捶打他的胸,愤怒地说:“如果你心里有我,你会在大王一开始要你戍边时就告诉我,而不是临走前才坦白!”
翁归靡抓住她的手,揉开她紧握的拳头,将她的手平贴在胸口,深情地说:“我告诉过你。你永远在这里,我的心里只有你。”
望着他在夜色下愈显乌黑的双眼,泪水刹那间涌出了她的眼眶,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哽咽地说:“放开我,既然注定分别,那我们最好把一切都忘掉!”
“不——不能忘掉!”他突然拉近她,用力亲吻她。
翁归靡的吻像一团火,那种感觉她已经不陌生。
她想抗拒火的引力,因为那是罪恶的诱惑。
可是当她的手攀上他的脖子时,却发出了一声混合着痛苦与快乐的低喊,然后紧紧抓住他,以与他一样狂猛的力量,用力回吻他。
如果人可以同时被火烧炙,又同时被冰封冻,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她。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如同封上了一层冰霜,可身体却在燃烧。
她一方面想用心里的冰霜扑灭燃烧的火焰,另一方面,她又渴望燃烧,将心头的冰霜融化。
她沉醉在冰火之间,迷失了自己,直到一个轻轻的响鼻将她唤醒。
“不行,我们不可以!”解忧抓住对方正探入她衣服里的双手。
“为什么不行?我们相爱!”翁归靡氤氲的双眸,仿佛蒙上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