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跑去哪?”钱富贵无奈的说着,“姊,你别忘了,这西南三州府以洛西府的兵力最强,若是那里都抵挡不了,我们其他两府就更难应对了。得到消息的人,尤其是大户人家倒是都已经准备好要走了,可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舍了家乡还能够去哪里?就怕到时候没死在家乡却死在外头了,到时候连落叶归根都做不到,那才可怜呢!”钱富贵成熟的说着,这也是这时代的老百姓们最普遍的想法。
钱多多明白他的想法,却不能同意,她忍不住着急的说:“可是不走,等那些乱民来了,谁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历史上有一堆血淋淋的篇章,就算她不是文组的,也知道民乱发生首当其冲的是那些大户人家,一般的百姓却未必能够逃过一劫,她可不敢指望那些乱民全都是罗宾汉,每个都只会劫富济贫,却不做其他的坏事。
“姊,你担心得太早了,事情还远着,到时候再说吧。”钱富贵没把这事情看得太重,一来是现在也只是听到消息,洛西府到底乱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小老百姓可没办法整天为了那些事情而担忧。
钱多多知道这件事不能再讨论下去了,毕竟她也只是听夜嶑南提了一句,若是把消息传得太夸张,反而造成动乱,那就不好了。
她苦笑了下,起身要走,离开之前,她看着已经快跟她一般高的钱富贵,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你自个儿多保重。”
离开了钱富贵的住处,她没有马上回王府,而是在街上乱走,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心情也压抑得不知道该怎么抒发。
那该死的君臣论,该死的落叶归根!这一切都太让人讨厌了!
钱多多想尖叫,把胸口那一股烦闷的气息全用尖叫来抒发,但是最后她还是只能一下又一下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顶着冷风一步步的走回王府。
第6章(2)
在她准备走回自己的院子时,在相隔一条回廊的地方,看到了他站在那里等她。
此时,天空已经开始下起雨,细密的雨丝如缠绵不断的愁绪,急促的落下,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却没有开口也没有往他走去。
他们离得不远,但是对于钱多多来说,这一条回廊的距离或许比银河还要宽。
夜嶑南想要她活着,他自己却为了成全他唯一一次的忠义而赌上性命。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置身险境?
偏偏她明白他的懊悔,明白他曾经为过去的错想要去死,知道赎罪这件事对他有多重要,所以不知道她该如何让他不去做这样的傻事。
他们站在极端的两方,永远都无法去说服另外一个人。
钱多多脸色平静的转过身,不去看他依然在原处的身影。
她想,她对他果然是真爱,如果不是真爱,她怎能接纳一个有自杀倾向的男人,接纳一个独占欲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强的男人,一心一意希望他能走出阴霾开心的活下去,并一直为此努力。
可是,最后她能为他做的却是让他达成心愿——光明的赎罪,即使可能要放弃他的生命?
炳!多么可笑!多么的可悲!钱多多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却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如果可以,她想说服自己,她其实没有很爱那个男人,就像很早之前她告诉自己的一样,她只是被那半边的帅脸吸引住了,只是同情他包容他的低情商,只是……想要在这世界上找一个强烈需要她的人,而那一个人刚好是他。
如果能够这样成功的说服自己,是不是心就再也不会痛了……
夜嶑南第一次看着钱多多的背影离开却没有追上去,他只是看着她消失进了房里,然后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踏进了后院,他站在厅里,没有进去也没有喊人,他知道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会去禀报,很快的,他要见的人自己就会出来见他。
杨太妃听见儿子过来了,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但在玉环有些颤抖的愉悦声音下,她还是起身往外走去,然后看见了他——
那个曾经让她抱着最大希望的儿子,却也是给了她最致命一击的儿子。
“你居然还会来这里?我还以为死之前都不会再见到你了。”杨太妃冷着脸坐在上首,说话的声音甚至没有对杨芷言那样的温柔,冷冷的不带一丝情感。
夜嶑南对于她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伤心难过都是太久之前的情绪了,对于这个母亲,他早就没了期待,自然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冷言相对而有任何的失望。
“我来有两件事,一个是您的好侄女,别再让我看见她到前面去晃。”夜嶑南也不废话,直接就说出来意。
“言姐儿也是你的表妹。”杨太妃愤怒的站起身,忽地冷笑着开口,“怎么?你养的那小蹄子对你说了什么?我早就猜到了,山野女子整日能够想什么,还不是争宠。
“那样的女子眼界不够宽,也无教养,宠着玩玩也就罢了,若是要娶妻,还是得要名门贵女,杨家虽然没落了,但是教养却比西南地方任何一家闺秀都要来得出色,你若是不喜欢,就先把侧妃位给言姐儿,以后等回了京,我再给你寻一门家世上等的,但你那玩意儿可别宠过头了……”
夜嶑南真不明白杨太妃怎么到此时还有脸说这些。
她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对于他从来没有关怀,从以前到现在,她只会督促他认真努力,早晚要坐上那个位置,其他的一切也要依照她的意思来做。
就像是他曾经心爱最后却被打死的小京巴,只因为他多和它玩了会儿,她就让人在他眼前将狗活生生打死,只为了告诉他,没有权力,他永远都护不住他想要和所爱的东西。
他曾经想过,这个身份是他母亲的女人,其实放在心上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娘家的兴盛,一件是他最后是否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所以在对她没有任何期望后、在她逼着他双手染上第一滴血时,他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两件事都给毁了,即使在过程之中,他已经满手鲜血,说出口的都是谎言。
“若我在前院再看见她一次,那么她被送回的就不是这里而是大牢,我想皇上会很想知道为什么应该在西北的杨家人还会出现在西南。”他不理会她说的那些美梦,只告知他的决定。
杨太妃被他这样傲然的态度惹恼了。
在她的眼中,这个儿子就是她的傀儡,她说什么他只要去做就行了,不需要有太多的意见,甚至不需要有太多余的想法。
在她的记忆中,夜嶑南也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所以当她看到他摆出冷傲的姿态,眼神不驯,就让她忍不住发火。
她把手中的杯子扔向他,破口大骂,“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以为你是谁?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当初怎能掌握那些权力?我告诉你,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夜嶑南任由那个杯子碎裂在他的脚边,茶水沾湿了地面,他冰冷的回望着她,“这句话我现在也能还给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我,你非但不能以太妃的身份享福,甚至还会跟着那群愚蠢得看不清楚自己能力的杨家人一起去死!”
“你——孽子!”杨太妃捂着胸口,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双眼燃烧着怒火,死死的盯着他不放。
他点头,对于她的评价没有任何的意见,继续说着自己要说的第二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