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二哥你……”她好笑又好气地捂着冲喉而出的咳,心里有一丝丝暖意流过,她知道他舍不得她太辛苦。
“挺……挺什么尸,哪……哪个有娘生,没爹教的臭……混帐小子敢叫我臭老头,我用……藤条抽……抽他……”断断续续的沙哑话声十分虚弱,似有若无。
礼国公房伏临有气无力的吐出骂声,他脸白如纸,勉力睁开无法聚焦的眼,眼前一阵白光晃动,只看见一片白茫茫,一道女子的身影缓缓走到床边。
饼了一会儿,他两眼能识物了,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那力气使不出来,连抬个手臂都十分吃力。
“房大人,你好些了吗?有哪里不舒服,你刚发完汗还有些气血不足,休息个两天便可无碍。”她记着的药方果然有用,他气色看起来比先前好得多。
“你是……”眼生得很,不是他家的丫头。
“我姓裘,房大人喊我裘娘子即可。”裘希梅倒了杯温水,她扶起礼国公的头轻柔地喂他喝水。
“你成过亲?”不愧是老阅历,一语道出。
她一怔,微露苦笑。“老人家见多识广,从称呼中就能得知小女子曾有过的一番遭遇。”
“是死了丈夫还是被休?”女人不外乎两种下场,他想都不用想,若是丈夫还在,不会让她来照顾一个孤老头,要避嫌。
裘希梅又是怔忡,眼露苦涩。“是和离。”
“和离?!”房伏临双眼一眯,讶色不显。
“房大人还有些发热,待会再服一帖药,多休息休息也就没事了。”他身子骨还算康健,熬过去了。
“你是大夫?”她看起来年纪不大。
“我不是大夫,只是……”爱看医书。
一听她不是大夫,房伏临的脸就臭了。“你不是大夫凭什么医治我,还开什么药方,别以为我躺着就没听见你们的对话,你是死马当活马医,拿我当畜牲治是不是?”
“房大人你……”她笑不出来,头重脚轻,感觉屋子在转圈,她以袖子擦擦颈边的汗,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
是太累了吗?怎么她觉得浑身越来越没力,身子也热起来,喉咙有一些痛,吞咽困难。
“臭老头,你在说什么屁话,要不是我家希儿日夜不眠不休的照顾你,你此时有命开口骂人?还不跪下来叩谢我家希儿的大恩大德,你这条老命是她救回来的!”不知感恩的老家伙,让他死了算了,何必费事救他。
在门外听见房老头口气不悦的臭骂声,一阵心火往上冒的管元善大力地踢了门板一脚,火气不小的回敬一二。
从来没人敢对他不敬,房伏临脸一沉地想找东西砸人。“屋外的臭小子是谁,居然敢对老夫大呼小叫,把你爹娘叫来,跪着向祖宗忏悔没教好儿子,养儿不教父之过。”
“哼,你的话臭气熏人,既然自称老夫,也该知道自己很老了,赶紧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得祸害别人。”关他爹娘什么事,这老头老爱牵扯旁人。
“管二哥……”别和老人家斗嘴。裘希梅有心阻止这一老一少嘴上争锋,可是没人理会她。
“你这小子是哪家的,气焰这么高……等等,你的声音很熟,我在哪里听过……丫头叫你管二哥……管……啊!斑盛侯府的小滑头?!”竟然是那个偷拔太傅胡子的混世太保。
避元善语带狡狯的假笑。“老头,你刚刚叫我爹娘跪祖宗,不知我娘听见会怎样啊?”
“……你娘也在?”房伏临气弱的说。
“你说呢?”一物克一物啊,他家老娘人人怕。
他说呢?他哪敢说,管济世的老婆是个心狠的,她连丈夫都能管得像儿子,他不敢对上那个泼辣的女人。
屋里屋外的两个人忽然都不讲话了,好像谁先开口谁就输了,让莞尔不已的裘希梅直想发笑,可蓦地,她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呼吸急促,只喊了一声元善,人便失去知觉……
第9章(1)
裘希梅和管元善又是忙着查贪污,又是忙着救房伏临时,洪雪萍来了。
她是洪家姨娘生的庶女,不知如何哄得嫡母大鲁氏收她为嫡女,甚至为了让身体娇弱的她养好身子,特意去信给丁爱的妹妹小鲁氏,要小鲁氏以养病为由收留她,待在气候宜人的江南。
丙不其然,她一到了景色秀丽的江苏,据说吃药也好不了的病居然好了大半,她气不喘、夜不盗汗,脸色红润,让江南的好山好水养出水灵灵的娇媚,像朵开得正艳的花朵。
才来不过半个月,十分有手段的洪雪萍把爱听好听话的小鲁氏哄得晕头转向,让一向嫌贫爱富的小鲁氏把她疼得跟亲生女儿一般,首饰啊、衣服啊,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颇有小聪明的她不只拢络了小鲁氏,连丁爱的人也无例外的被她哄得找不着北,还提供了不少令人称许的小主意,让始终在知县位置不挪位的丁旺海往上挪了一级,当上从五品知州。
但她要的不只是丁爱两位长辈的喜爱,她更想在富裕的江南寻一门良缘,她年岁渐长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她不想象生她的姨娘那般委身为妾,过着被人瞧不起的生活。
而她对盲婚哑嫁一点也不感兴趣,想自己找看对眼的男人,而且要出身好、家世一流,最好是有钱的官家子弟,还要有才情,能与她吟诗作对,对女人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外貌要长得俊俏,绝对不能是歪瓜裂枣,嫡长子为最优,日后的家产由他继承。
毫无疑问的,第一眼就被她迷住的表哥丁立熙是个好人选,未来知州的长子自然吃香,又是小鲁氏疼入心坎的宝贝,他将来即使不能走上官路,好歹一辈子不愁吃穿,他有用不完的银子可供挥霍。
目前她找不到比丁立熙更好的对象,暂且先将就,反正江南的大官不多,而且家屮和她年龄相符的公子哥儿大多已订下亲事,若无好的人选,嫁给表哥也不错。
“表妹小心,你的身子骨不太好,别吹了风,走路要让丫头扶着,要是摔伤了,表哥可是会心疼的。”生性风流的丁立熙趁表妹一脚没踩稳身子歪了歪,伸手一扶时往她的小蛮腰轻佻地捏了一下。
殊不知那是洪雪萍引他入彀的伎俩,她根本没一脚踩空,是看他走近了才假装没站稳,故意往他怀里一倒。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锅与盖的相配,两人眉来眼去的以眉目传情,勾搭出一条暧昧的细丝。
“多谢表哥对萍儿的关爱,萍儿是个苦命的,没得壮实的身子,让表哥和姨母费心了。”她声音娇娇柔柔,欲拒还迎地往丁立熙胸前一偎,又故作惊慌的羞红脸,在他伸出手想抱时闪开,给了甜头又不让人吃饱,吊他胃口。
“谁说壮丫头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弱柳扶风的小美人儿,娇柔的模样惹人怜爱。”横穿云鬓,巧覆秋波,弯弯的眉如黛绿远山,衬托出回眸一笑的娇媚,诱人心头乱……
丁立熙真的被洪雪萍别有味道的风情迷住了,她眉目盼兮,勾魂似的一睐,就连见惯美色的他也忍不住鼻头一酥,心湖荡漾。
把她和木头人似的前妻一比,裘希梅简直被他嫌到不行,既不会讨好人,又不懂得对丈夫撒娇,无趣得像是一杯白水,没滋没味的,少了销魂蚀骨的滋味。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丁立熙娶新妇的头一日,他看新婚妻子样样都出色,温柔婉约,秀外慧中,饱读诗书的她就是大气,有大家千金的气度和风骨,还有一丝喜爱,可是一遇到洪雪萍后……裘希梅是谁呀?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他满脑子是洪雪萍掩嘴轻笑的娇艳,连养在外头的戏子和俏寡妇也勾不走他的人,一颗心都在表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