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听得半知不解,忍无可忍的手持惊堂木往桌上一拍,“够了,辩方律师,能不能传唤会说人话的证人出庭?搞得这般嘈杂,成何体统?!”
虽然不忍直接定译官的罪责,但堂堂阎王审案,岂能容忍他们公然胡闹?
律师团听闻阎王说出他们心中的盘算,暗暗得意。
译官此案的优势就是拥有许多动物证人,他们先让阎王再次感受到译官通译的重要性,再藉由动物于公于私的乱语扰乱阎王的思维,此刻便可顺势传唤由律师团挖出惊人有利证据的秘密武器,一举让阎王打消定罪原意。
“阎君莫怒,接下来的证人绝对可以直接陈词,只是要传唤此证人上庭,程序上麻烦了一点,请您再稍待片刻。”
证人是阳世之人,要入阴曹地府必须等到适当时机,才能引他的魂入地府公堂。
“好,暂停审判,待证人到后再开庭。”
“靳总,您约诊的时间快到了,是不是让司机直接去魏教授那里?”特助恭谨的问。
“嗯!”坐在后座的男人闭目养神,英俊的脸上五官深刻,薄唇一抿,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油然而生。
斑级房车很快的来到享誉国际、备受尊敬的心理学教授研究所,他一下车,马上就有助教来接待他。
男人是典型金字塔顶端的人物,钱、权、名,他一样不缺,但从懂事以来,他深受奇怪梦境所困。
他只要一入睡,就会开始作梦,梦里总是会有一个穿着白色衫裙的女子出现,每当梦醒后,所有的梦境内容,包含女子的长相,他完全记不得。
愈想记起,他愈是有如坠入五里迷雾。
自从接受了魏教授的催眠治疗,他不再一入睡就作梦,即使作了梦,梦醒后,也不再那么迷惘。
经过逐次的治疗,他终于知道自己会如此频繁作梦,一切原由皆出在前世的执念。
但,那执念为何?目前还未知。
坐在魏教授诊疗室的舒适大皮椅上,他的思绪逐渐放松,慢慢的进入被催眠的治疗状态。
这次的治疗跟以往的状况不太一样,魏教授的声音离他愈来愈远,直到再也听不到……
没多久,他的神魂来到一个昏暗的空间,鼻子仿佛能闻到一股幽微的花香。
他循着花香往前行,直到那株有花无叶,绽放出如血般绚烂艳红的红花伫立在眼前,他才停下脚步。
四周阴暗阗黑,这艳红如血的花是唯一的色彩,大批的沿途盛放,远远望去,就像铺了一条血红的地毯,指引着他前行。
踏上血红的花路,花香愈来愈浓郁,经过数次轮回转世都无法消灭的执念,终于被清晰的记起。
执念是她,那个总是身穿白色衫裙的清丽女子。
他的每一世,皆因对她的执念,而无法拥有完整幸福的人生。
潜意识里的爱执着于她,让他不是终生未娶,要不就是离婚收场,每一世都抱着对她的执念,孤独终老。
至花路尽头,公堂乍现,他一眼就看到那让他无论如何投胎转世,都无法忘怀的女子。
“谧儿……”
听到那魂牵梦萦的温厚声嗓唤着她阳世的闺名时,译官不敢置信的转身。
是幻觉吗?还是律师团真的把他找来了?
看着那踏着彼岸花路而来的伟岸男子,她冷寂平静的心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每一次听着可爱说起他在阳世间的一切,她便有种身陷囹圄的难言痛楚,恨不得再寻什么方法偷入阳世与他见面,再偷与他相守的片刻光阴,要他忘了她,好好的过日子……
但她深知,一旦见了他,他们要的便不会只是片刻光阴。
他们会奢求,极尽所能的想方设法,让彼此相守,然后一同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当中。
所以她宁愿强忍内心痛楚,受思念他的蚀心之苦,只求在他每一次入轮回前,上阎王殿上审判时见他一面,让她一解相思之苦,便已心满意足。
可是如今,他竟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微微哽咽,不敢置信的轻喃,“韬……韬哥……”
一见到那让他百般挂心的女子,男人爆出低吼,“你到底搞什么鬼?躲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我等你很久了吗?”然后不待她反应,便一把将那单薄的冰冷娇躯紧紧的拥入怀里。
五十年……不,他等了她一世又一世,抱着与她在人间相会的冀望,喝过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走过一遍又一遍的奈何桥,却怎么也等不到、寻不到她……最后抱着遗憾离世。
再一次被男人紧紧的拥入怀里,译官只觉得各种复杂心绪在胸口滚沸,让她不知道应该欢喜,抑或流泪。
韬哥……真的是韬哥,只有他会用这种霸道又强势的语气骂她。
“你又骂人。”
平静许久的心一下子无法处理这么复杂的情绪起伏,只能随着泪流宣泄激动的情感。
“傻瓜,又不是真的骂你,怎么变得那么爱哭了?”
他的心情也是激动不已,看到她掉个不停的泪珠,他既心疼又慌乱,只能不停的将细碎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安抚着她的情绪。
“嗯哼……”律师团虽然深受他们重逢的画面而感动,但还是不得不出声提点,“那个……译官大人,您是不是应该将个人情绪摆在一旁,先跟靳先生说明一下案情。”
“译官大人?”这个陌生的名词,让他疑惑。
“韬哥,我本是冥府译官,专司通译之职,此次偷入轮回与你相恋是不法之举,所以律师团才会请你来地府为我作证。”她将前因后果都详细的解释给他听。
靳韬蹙起眉头,怒声说道:“你会偷入轮回之举,乃因为我们的前缘未能圆满所种下的因果宿命轮回,有何不法可言?”
走过彼岸花畔,被花香唤起前缘往事的记忆,让他想起那一世又一世被亏待的情缘,他激动的反问,英俊的脸庞尽是沉痛幽怨。
可惜,在她所谓偷入轮回,使得两人再重逢那一世,他们却还是无法执手共白头。
伏王妃的药调养好她的身子,让她为他生了个儿子,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彻底驱散她体内的寒毒,她在三十岁那年,便因寒毒入骨而病殁。
如今知道她的身分,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两人每一世一再错过的情缘,皆因她是地府译官所致。
译官不知当中原由,想起两人无法再接续的情缘,不由得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再放手,一定会为我们的情缘向阎王爷讨公道!”他坚定的开口,抱着她的力道不禁加强了些。
眼看靳韬激动、不甘,律师团不得不再次出声,“欸……靳先生,别激动,一切待重新开庭时,您将这一切与译官生前积善之举详细讲述给阎王知晓,这样才能帮助译官大人免去私逃责罚,继续任职。”
靳韬神情严肃,气怒的说:“继续任职?!不,我不会允许谧儿再担任译官一职,不想再与谧儿相见却如同陌路人,为那一丝似曾相识,平添遗憾!”
不知何时回到公堂上的阎王,听到他狂妄的言论,愤怒的开口,“好个凡夫俗子,竟然胆敢在公审殿堂前口出狂言。”
“请阎君息怒,韬哥不是有意顶撞。”她诚惶诚恐的为靳韬求情。
阎王震惊的看着向来柔静单纯,连面临责罚都能泰然处之的译官,竟会这般急切的为这男子求情。
他忍不住多看了男子几眼,身为掌管地府的大老板,轻易便看穿灵魂的本质。
阎王不禁啧啧称奇,这灵体充满强势霸气的气场,一旦让他认定的事物,就难以放弃,莫怪几世轮回下来,他对她的执念如此之深,进而辜负了多少天定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