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蹭鼻子上脸了,更加逮着她不放。“你以为道歉就没事?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你决定吧,要不自己去向方大人辞工,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要不我领着衙役放大假去,你自己盘算盘算。”
恐吓的话可以乱说,反正她不信,他也拿她无可奈何,可没想到他得寸进尺,动完口又动手,猝不及防地,他拿起没喝完的那盏茶往她身上一泼。
必关身手矫健,虽然闪开大部分,衣角还是被泼上茶水。
她咬牙,该死的老头子,这件新衣才上身,是她熬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男装,他居然……给他三分颜色,可不是让他开染坊用的。
必关深吸气,扬起笑脸轻声道:“说对不起是真诚,说没关系是风度,我付出真诚却得不到你的风度,只能说明一件事——杜主簿,您老既无知又粗俗!”
肚子饿的人脾气本来就大,他没事还来搞她,她不敢说他活得不耐烦,只能说他欠人扁!
“你、你给我滚!”
“行,我滚,但杜主簿手上那份文件是方大人要的,今天得完成,您好好归整归整,免得方大人责怪下来,杜主簿的差事不稳。”话一抛出,她潇洒转身便往衙门外头走去。
杜主簿打开文件一看,这、这……这得花多少工夫啊,他待会儿还要和同僚去喝酒呢,抬起头,他后悔了,急急大声吼道:“你给我回来!”
必关头也不回,抬起手朝后方挥一挥,“对不起,我滚远了。”
第六章杠上杜主簿(2)
才走出办公的院子,她打算回家歇歇,谁想到,右脚才踩出界儿,就看见云青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后,怎么?听壁脚吗?她和老头子吵架,也吵出忠实粉丝了?
必关下意识看一眼云青的手,没提食盒?!她的午餐呢?
云青仿佛没发现她的臭脸,拉着关关朝院子走回去,他先拱手对杜主簿道:“杜主簿大人大量,别同个小丫头较真。”
“哼,大人要是非用上这死丫头不可,老头子就不在您跟前惹眼。”
撂下话,他也给方云青甩脸,方云青再厉害也不过是初来乍到,哪斗得过他这经营几十年的老人?若方云青真敢辞了他,他的人面广,到时……难堪的是谁还不知道。
他重重哼一声,往地上唾了口痰,往衙里走去。
必关蹙眉。脏!炫耀他有肺结核吗?
年轻人见状噗嗤一笑,道:“我还以为县太爷很厉害,没想到谁都可以给你甩脸。”
“可不是吗?就说有心当官,千万别当七品官,要嘛,就做九品芝麻官,只要奉承上,不必巴结下,不然就做到一品大员,把下头的一个个全给踩遍,像这样不上不下的,难受啊。”云青同他说笑。
“知道了,下回我到皇帝跟前说说。”年轻人玩笑道。
“谢了。”
必关抬眉看向年轻男子,他的脸略方,有两道英气眉毛,唇薄薄的,容貌比不上偶像明星,但也称得上高标男。
他的年纪和云青差不多,但胜在身上有股尊贵气息,他的家境应该不差,不过“到皇帝跟前说说”这种话,关关不信,除非她依了穿越人定律,走到哪里都会碰见皇子,然后一不小心被人家看上,包袱款款、进宫当娘娘去。
不过,她很确定自己没这等幸运,否则不会一口气当了几十年的小通房。
方云青笑着对关关说:“杜主簿说一山不容二虎时,我还以为你会回答:除非一公一母?”他没忘记那天的笑话。
必关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心头不满,他去喝酒泡妹妹,留她空着肚子在这里和一堆公文奋战,这也罢,还让只恶心的癞蛤蟆在她耳边呱呱叫,孰可忍、孰不可忍。
“啥!”关关故意张大眼睛、嘴巴,摆出一脸不敢置信模样,扬声道:“杜主簿是公的?怎么可能!”
一个踉跄,刚离开的杜主簿听见了差点没站稳,心潮起伏,他不断对自己说: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知道他那话儿有毛病!
老心肝接连颤了几颤,他欲哭无泪。
她的反应惹来两人的哈哈大笑,云青摇头道:“你越来越刻薄了。”
“我娘把我教得挺好的,无奈大环境是染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不想当朵白莲花呀?”她一双灵活的大眼睛把眼前的“大染缸”上上下下扫几回。嫌弃她刻薄?冤枉呐,她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云青无奈摇头,“别同老人家计较,今儿个忙,没时间上食堂,我有给你带两张饼子回来,你先将就将就,我有话同你说。”
他要向贺翔介绍关关,那本“参考书”正是她编出来的。
云青从怀里掏出两张饼递给她,看见饼的当下,关关脸色瞬间变化。
她就值两张饼?!好啊好啊,她不同姓杜的计较,她就同姓方的计较,要是今天没从他吝啬的荷包里掏出一顿海陆大餐,她随他姓。
“方大人,听说这阵子皇帝肃贪,派着钦差大人四处寻访贪官,如果我给您找两个贪官,您说,您会不会升官发财?”
必关抛出诱饵,云青脸上没多大变化,但年轻男子瞬间眼睛发亮,两颗闪闪发光的眼珠子,眩得她头晕。
依她看,这件事纯属皇帝发傻,天底下不想发财致富的有几人,十年寒窗只为了换一顿竹笋饭,谁心甘情愿?水至清则无鱼啊,他这一搅,官员们忧心惶惶、无心办差,到头来损到谁?
这不关云青的事,钦差大人离他远得很,因此他说起话来云淡风轻。“那得看你逮到的官有多大。”
“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我能逮着细枝末节,抓上几只小毛虫,难道大人不能顺藤模瓜?说不定就让大人给模出一窝子大青蛇。”
“所以,真被你找到什么?”
云青瞄一眼桌上文件,前几日她直嚷不对,这个不对、那个不对,还说要不是衙门里的官员太蠢,肯定有鬼,到底是哪只鬼,她也没说清楚,可现在她讲得这样斩钉截铁,莫非她查到了?
“是。说说条件吧,升官算你的,赏赐算我的,你得名,我得利,行不?”
“你这财迷,天天见你算计,那么缺钱缺银?”
“人活着不就为一张嘴,要是有银子,我何必对两张薄饼将就?”她嘲讽地扬扬手中两张单薄的小饼。
这会儿,云青听明白了,有没有查到鬼尚且难说,她只是想藉这个由头,眶他一顿好吃好喝。
必关进方家第一天就把他们十几天的糖给用光,她餐餐都要鱼、要肉、要蔬菜,嘴巴上说:营养均衡,说她还在长个儿,但说透了,她就是个吃货。
你能委屈她睡、她穿,就是不能委屈她的肚子。
说好要给她带午饭回来的,却没想到会遇见贺翔,两人上一趟酒馆,不料蹭到这么晚,关关定是饿到满肚子火气了。
贺翔也听出她的讽刺,他拍拍云青的肩膀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拉着云青说话,把小丫头的饭给落下,走,贺大哥请客。”
他自来熟地对关关自称一声贺大哥,当然,逗出她笑容满面的不是“贺大哥”而是“请客”,她望向贺翔的眉目多上几分温柔,在她眼里,贺翔的帅度瞬间上升三成。
她的笑,张扬、恣意、阳光、青春,可爱得让人舍不得别开眼,见惯美女的贺翔心中一跳,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喜欢。
鲍鱼、干贝、海参、酱烧肘子、咸酥虾……天,她多久没吃到这么多好料了?就算在上辈子,也得等她顺利当上老太君后才有的福利,要是能够再加上一道黑胡椒菲力牛排,就真的是十全十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