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拚命工作,拚命寻找,就只是想图个片刻遗忘。一瞬间,她会遗忘曾经拥有的旧情,只记得自己专业设计师的身份。
住家装渍、空间设计,最终目的就是带给人们居家的幸福。身为设计师,只要谨守这个原则就好了。
大概过了一个月,袁雪桐的脚伤才完全痊愈。但这期间她并没有听从何睿恒的意见乖乖请假,隔天继续监工。
当何睿恒看见她在装潢现场,冷眸扫掠,淡然却不失温柔说:“你很不乖。”
她以黑白分明的双眸觑向他。“我早就不归你管了,何先生。”
这期间,袁雪桐老是一破一踉走路,阿明师傅第一天见到她就很不好意思,立刻请他老婆煮猪脚面线给她压惊。
后来那两个工人还是被警察捉到了,两人都是临时工,趁有工作的时候到工地偷窃建材,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算是偷窃惯犯。
四月。春意正浓。
二楼主卧室更衣间刚完成,接着又要忙着装潢主卧室的浴间。
袁雪桐太追求完美,装潢的进度比她预先拟定的时间表稍微落后,她担心赶不及合约规定的时间,早预订七月底要全部完工,特地和阿明师傅讨论,希望这个月他的工人能多配合加班。
午后,她开车去厂商那里订客厅沙发、主卧室双人床和书房的书桌椅。
跋回来监视装潢现场,却发现一个工人也不在。
咦!才四点钟,怎么所有工人都离开了?
袁雪桐走到工具、建材混乱堆放的二楼,一阵纳闷,接着恼怒。虽然今天是星期五,阿明师傅也不该放任工人提早下班,更何况她之前才提议加班赶工。
正要打电话质问工头,边掏出风衣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边走向一楼,手机正拿起要按下接通,忽然一群人冲着她大喊:“生日快乐!”
吓了袁雪桐好大一跳,她手遮住困窘的脸,害羞笑了起来。
原来他们全都故意躲起来,故意要给她来个生日惊喜,正困惑装修师傅怎么会知道她生日,眸光扬起,忽对上人群里似笑非笑的何睿恒。
他昂首,黑眸如深墨闪熠,隐伏一抹温煦,一瞬不瞬凝瞅着她。她和他目光紧锁纠缠。他当然记得她的生日,往日恋情忽然如排山倒海而来,她内心承受不住,黑睫眨动,感觉双眼湿热,想忍住,还是禁不住,黑眸隐隐噙着泪光。
他们在厨房中岛准备了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上面装饰了很多新鲜的草莓,蛋糕还是何睿恒特别去订的,上面写着她的英文名字,还有生日快乐等字样。
他们一群人簇拥着她唱歌庆祝,热闹哄哄要她赶快过去切蛋糕。日照融融,春光妍丽,温暖的午后,他们唱完生日快乐歌,要她默默许愿。
第一个愿望。“嫁个好老公。”大家怂恿,这样工作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第二个愿望。“赚大钱。”大家此起彼落,讲着。这样就可以回家休息。
第三个愿望。“工作顺利、赶紧完工。”这应该是大家的愿望吧。
结果,袁雪桐内心什么都没许,只许了“祝他幸福,和相爱的人永远厮守”。
然后,但愿她学会遗忘,学会放手,过新的生活。
第三个愿望就留给大家了。
切蛋糕的那刻,忽然磁性好听的男嗓凑近,逗她:“几岁了?九十九岁,还是一百,老婆婆还那么爱哭。”
她回首,手指沾着女乃油,抹了他一鼻尖。“很闲出,今天不用上班?”
“我特地来送礼物的,晚上在楼下订了餐厅,我埋单,帮你和杨先生订的位置。”递给她一张卡。
她想再次澄清杨振青不是她男友,却只是安静凝视他,默默接过卡片。
何睿恒真的希望她有男友,好几次频频催促她,简直比她母亲还心急,好像很希望她能赶上他幸福的进度,赶快嫁出去。
也许这样,他内心对她的歉疚,曾经许诺要娶她却食言,那种强烈的负罪感就能顺利消除。
她理解何睿恒有这层心思,所以,默默接受礼物。
可是后来,袁雪桐又把礼物转送给莉莉,莉莉带她女友去餐厅用餐,两人差点笑倒,有人特别过来她们那桌拉浪漫的小提琴,位置还刚好正对餐厅后花园,吃到一半花园忽然燃放烟火。
服务生特别问她们谁生日,莉莉和女友面面相觑,笑说:“真的寿星缺席呢。”该怎么说呢,她们两人的生日都在冬季,难道要提前庆祝,超搞笑吧。
他们还在一起时,那年唯一一次他帮她过生日,是在纽约的春季。
二〇年代的纽约,建筑系统尚未装设热水系统,也没所谓的浴室概念。
家家户户在尿桶上厕所,再去户外倒掉清洗。那个年代,洗澡的浴白设置在厨房,要泡澡得一桶桶烧热水,加进浴白里。
他们住的纽约老公寓早就装了淋浴系统。不过,古老厨房的贴瓷浴白倒是没因此拆掉,只是没人去使用它。他们会在浴白上架着木板,拿来当摆设东西的小茶几使用。
那一年,当袁雪桐生日来临,曾经在三个愿望里,许愿想当泡澡的格格。
何睿恒听完,黑眸微眯,眼睛浮现好看的微笑弧度。“你想玩变装?”面容低垂直勾勾凝瞅着她。
“不行吗?是你说什么愿望都可以的。”她黑眸深邃,笑脸迷人,撒娇怂恿:“答应我啦。”
“可以是可以,先讲好,我可不演太监。”他利眸扫看,严肃板起脸。
“我想当武士。”
“武士哪能看格格洗澡。”她笑倒。“而且你确定武士和格格是同一个朝代?”
“那我演什么?”他抚着下颚,挑逗轻问。
“爱奴啰。”她玩心重又容易害羞,微扬小巧的下颔,骄傲搞笑说:“伺候格格洗澡。”
清朝哪有这么色的格格?何睿恒黑眸烁动,闪熠浓烈的。嘴上很想取笑她,最后却依她。
真的在炉火上烧热水,一桶桶倒进厨房浴白里,调好水温,假装毛巾浴袍是古服,还帮她宽衣解带,伺候她入浴。倒洗发精在手掌上,缓慢揉搓帮她洗头发,边问:
“格格想喝什么?酒,还是茶?”
“茶。”她尊贵瞄他。“爱卿,花草茶。”
还爱卿哩。何睿恒俊眉微挑,嘲弄觑看她,她很能演,想笑都忍住了。
他将双手泡沫洗掉,去泡茶给她。
后来,帮她洗掉头发上的肥皂泡,帮她搓洗肩背。接下来,要帮她洗胸前,她竟开始羞红双颊,急着说:
“这我自己来就好了。”
“格格贵为千金,哪能自己来?”他笑她。
“我说自己来就自己来,要不然我要皇上下御旨,诛你九族,满门抄斩。”很啰唆。
“啊,我不是你的爱卿吗?这么快就变心。”
两人一阵搞笑,频频笑场。最后,何睿恒连衣服都没月兑,就被格格硬推入浴白里,溅得厨房地板都是水,出浴之后,两人差点因此滑倒。
可是,今晚二十八岁生日,袁雪桐梦到何睿恒紧紧抱住她,告诉她:他属于她,她也属于他。
梦醒了,天亮了。她哭湿枕头,她觉得,他骗人,他是骗子。
于是,生日隔天,她又再次许愿,忘掉他吧,也不管这是五年来第几次许下相同的愿望了。
五月,杨振青的父母特地从加州来台探访,拜会亲朋好友。
晚间,在市区一间五星级饭店,杨振青的父母力邀袁雪桐一起用餐。
袁雪桐挑了一件得体浅绿色削肩洋装,搭配杏色高跟鞋,准时到达这间饭店。由于他父母中午和亲友另有饭局,午后还相约去其它地方游览,无法准时赶回饭店,于是,袁雪桐先在三楼附设的loungebar等杨振青和他父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