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可是不只脸颊,连耳廓都是羞红的。等电梯上来,忍不住嗔说:“现在应该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可以,但等一下去停车场,你不让我背你,我还是会这样抱你。”徐缓放下她,态度略为强硬,两只手臂扶着她腰际,怎样都不肯松开。
两人靠得很近很近,近到只要她一抬眼就能清晰看到他下颚新冒出来点点黑黑胡髭,近到可以闻到他颈项肌肤的气味。
总觉得他手掌碰触的地方一阵热烫,完全是她多想的错觉。心一慌乱,想退后,右脚用力,刺痛感立刻袭来,她皱了皱鼻子,他立刻将她拉近,让她身体重心靠在他身上,几乎是半搂着她。
“雪桐,不要那么好强好不好?如果觉得不适宜,我帮你打电话给杨先生。”他敢说就算在被窝里温暖熟睡,对方接到电话也会从床上跳起来,过来帮她。
“我跟他没那么熟。”垂眼低喃,近乎自语。
“多约几次,不就熟了?”电梯来了,何睿恒要扶她进去,她却忽感恼怒,沉下脸说:
“别管我好不好?我已经习惯这样了。”难道他不明白,要她对别的男人轻易心动很困难。
进入电梯,她瞟掠他深沉的黑眸,倔强说:“现在,女人独立自主也算是优点。”
他利眸扫掠回看她,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后来,何睿恒开车送袁雪桐去医院就医,医生看诊前,先去骨科照X光,后来医生和护士小姐过来替她包扎,叮咛细节。
从头到尾,何睿恒都陪在一旁,细心照顾,体贴关心。
袁雪桐有点心酸,摆出来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就一直追问她:“是不是脚很痛?”
她半天不吭声。脚很痛,心里却气恼他,对她这么温柔,可是,这样到底算什么嘛!
结束看诊,拿了药之后,他们离开医院,何睿恒去借轮椅给袁雪桐,推着轮椅来到医院大厅,低头温柔对她说: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轻模她头发,安抚她。
“不用了,我跟你过去就可以了。”忽然伸手拉住他手臂,扬眼凝视他,语气近乎赌气之后,态度放软的撒娇。
以前,他们相处发生口角或冷战,袁雪桐会摆臭脸不说话,何睿恒态度一贯冷静温和,难以激怒,不愠不火。最后总是她先忍不住,开口撒娇求和。
何睿恒回首瞄她,以眼神梭巡,无声询问,只见她微嘟嘴,黑睫下的双眸水漾无辜,静静望着他。
他手指轻捏她的下颔,嗓音低沉温柔:“上来吧,我背你。”背对她,弯下腰。
她向上倾,双手主动搭上他的背,轻攀住他脖子,身躯紧靠他温暖的背部,下颔枕在他宽肩上,不管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情景多尴尬。毕竟,她所能拥有他的,也只有这么短暂一刻。
他站起身,手臂向后搂紧她的身躯。
他步伐轻松背着她走路,走向深夜的停车场,空气清新干净,不像前几日那样潮湿的春雨季,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都没开口说话,他先轻缓叹口气,幽然说:
“雪桐,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明天一早,我们都忘了今晚的事吧。”
他那口吻彷佛她刚才闹别扭、矜持完全没必要,他不会在意,她更不该挂在心上。
“明天跟公司请假休息一天,回去要冰敷,过两天记得改成热敷。记得吃药,知道吗?”
袁雪桐轻轻应了一声。想起的却是,在纽约毕业典礼前,有一次她忽然重感冒,他也是细心照顾,体贴得要命,被他呵护、爱上的女人,待遇有别于他人,总之被他爱上,一句话,就是很幸福。
难免,她现在的心情会嫉妒许亚蔓。原本,在他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是属于她的。
“不要再把头发剪短了。”去停车场的路上,何睿恒忽然说。
“为什么?发型师说我很适合短发。”医院前庭种了两排整齐的榕树,鹅黄柔煦的街灯映照下,树叶翦影因微风婆娑,她脸颊靠在他背上,双眸渐染薄薄水雾,是泪。她想哭,于是,语气转为强硬。
“他说我剪短发看起来很有精神,更年轻、更漂亮。”
她其实不适合短发,耳廓形状完美性感,短发让她两只漂亮的耳朵都露在外面,又是特别容易羞红的人,总是耳根附近的肌肤先红起来,白皙透着一抹酡红,男人见着,会想占她便宜。
何睿恒什么都没说,一径嘲弄:“再剪短,你就没头发,变光头了,可以改行去唱摇宾乐。”
“哼,我的歌声比你好听。”忽然想到他之前将披头四“Letitbe”唱成泪一滴的搞笑事件。
看见他的车在前方,袁雪桐忽然紧搂住他颈项,将半边脸埋进他颈窝里。春天了,他只穿衬衫,没穿外套,她脸颊柔腻的肌肤故意在他衬衫上摩挲着。
她很喜欢他的味道。他知不知道她有多爱他?
很久没有好好和他单独相处,时间是那么少,她能拥有的,仅剩下这么几秒钟。越过明天,当他再度出现,又是那个冷淡高傲的客户何先生,她则只是替即将步入礼堂的他装潢新房的设计师袁小姐。
她以前从不觉得流行歌好听,可是最近忽想起学生时期,同学间很迷的一首,就是这样唱的:
心碎离开转身回到最初荒凉里等待
为了寂寞是否找个人填心中空白
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那时,她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不懂,怎么可能对一个曾经熟悉的人变得陌生?现在,她全懂了。
其实,袁雪桐好不甘心,好恨哪。
如果他们个性不合不得不分手,一方品行太差,另一方受不了;或是他们之中有人爱得不够深、选择劈腿,随便哪一个理由分开,她都心服口服。
偏偏他们不是。徧偏他们不是这样。
早知是这种结局,当初就不该让他们相遇,不该相爱。宁愿从头到尾,一路与他陌生,也好过现在独自一人伤心的下场。
那一瞬间,何睿恒感觉袁雪桐哭了。很细碎的啜泣,小心翼翼吸着鼻子,生怕被他发现。后来,他把她放下来,开车门扶她坐进去,眼角瞄见她别开脸,垂眼以手背偷偷擦拭眼泪。
他不吭声,不戳破,也不询问她伤心的理由。两人坐进车内,静等她系好安全带。他忽然开启车内音响,ICRT在春季深夜播放热闹舞曲,把所有流行歌都拿来混音播快,让音乐变得很滑稽好笑。
这音乐太搞笑了。袁雪桐眼眶红红的,唇角却渐渐笑开了。
“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最后,她打起精神说。
第7章(1)
有一次,莉莉问她帮前男友挑选马桶、铺浴白的磁砖、考虑主卧室四柱大床的雕花图案,到底该新古典式、热带风情式,还是维多利亚式,不会感到一阵心酸?
会呀。装潢主卧室是袁雪桐最容易掉眼泪的地方。
回亿触景,心酸、心痛、心伤,什么都会。所以,她把注意力全放在工作上,力求专业,装潢细节绝不马虎。
她不准工人把磁砖贴歪,时时刻刻都在盯场;书柜一丁点卡榫偏移,她就唉唉叫;阳台地板排水排得不够快,她就会急到跳脚。只要有任何小细节被她发现不完美,她立刻提出意见。
堡人都觉得她变得愈来愈难搞,愈来愈龟毛。
为了找最适合的家具,即使只是浴室出口走廊上的壁灯,她亲临造访每间家具厂商的仓库,直到找出那盏完美的壁灯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