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自从小少爷昨天回到府中之后,或许是原先的女乃娘不在身边,也或许是受了惊吓,一个晚上又哭又闹的,谁来抱都没用,连将军也哄不了他……”
婉瑛张大小口。“他在我这里可是每天好吃好睡的,完全看不出有受到惊吓,还是他习惯喝原先那个女乃娘的女乃水?”
“府里有找一个新的女乃娘,昨晚和今早,小少爷都喝了不少,所以应该不是女乃娘的问题。”他说。
“那该怎么办?”
“因为小少爷之前不曾有过这种情况,将军的意思是之前几天都是婉儿姑娘在照顾他,或许能找出原因,所以才命鄙人前来请婉儿姑娘走一趟将军府。”
二管事的话让她有些傻眼。
拜托!她又不是育儿专家,也没有带小孩的经验,才不过照顾几天,能找出什么原因?婉瑛在心里犯嘀咕,可是如果自己真的能帮上忙,她还是很乐意的。
二管事见她面露犹豫,客气地询问:“婉儿姑娘有何不便之处吗?”
“没有什么不便。”看来是不去不行了。“马大婶,那我就跟这位二管事走一趟将军府,很快就回来。”
担心婉瑛不懂规矩,马大婶连忙叮嘱她别多问、少开口,免得不小心说错了话,得罪了人。
她一一记住了。
待婉瑛走出大杂院,瞥见一顶软轿停在外头,轿夫就蹲在墙边休息,见他们出来,马上起身。
“这是将军特别吩咐的,请上轿。”二管事说道。
“是。”坐轿子她可还是第一次。
二管事放下轿帘,嗓音扬起。“起轿!”
第8章(2)
婉瑛将竹篮摆在膝上,两手抱着它,心想轿夫的抬轿技术不错,不至于摇晃得太厉害,肌肉也就跟着放松。
就在她有些昏昏欲睡,周公也在频频地招手之际,软轿停止不动,接着轻轻地搁在地上,便被二管事的声音惊醒了。
“……婉儿姑娘,已经到将军府了。”
她揉了下眼皮,人还有些迷糊地抱着竹篮,钻出轿内。
“往这边走。”
“是。”婉瑛将竹篮改挽在手上,一面跟在二管事身后,一面新奇地欣赏这座府第,心想她只去过板桥林家花园,就已经对总面积达六千坪的庭园景观叹为观止了,这座将军府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走过一条回廊,就是截然不同的风光,这种身历其境的感觉,可比小说中用文字形容出来的画面还要令人震撼。
婉瑛说不上有多害怕,但多少感到局促不安,只能要自己以平常心对待,就当作是在逛拍古装戏的片场好了。
“就是这儿了!”二管事领她进了一处院落,隔了一段距离,都还能听见小娃儿的哭声。
虽然才相处不过几天,婉瑛还是认得出这个宏亮有力的哭声是从谁的口中发出来的。
“他还在哭?”真是太精力充沛了。
来到寝房门口,二管事推开半掩的门扉,示意她一块儿进去,里头除了女乃娘,还有老嬷嬷、婢女,全都拿这个小主子束手无策。
老嬷嬷见他进屋,走了过来。“二管事。”
“这位就是婉儿姑娘。”二管事朝屋里的人介绍婉瑛的身分。
“婉儿姑娘来得正好,咱们实在不知该怎么哄这位小祖宗了。”老嬷嬷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
婉瑛朝她颔了下螓首,才望向被女乃娘密密实实地抱在怀中的砚哥儿,又看着身边少说有七、八个嬷嬷、婢女,只为了照顾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娃儿,就算再宝贝,也未免太离谱了,不禁暗暗咋舌,这样宠出来的孩子,未来令人堪忧。
于是,她上前几步,睇着使出吃女乃的力气哭到已经红通通的小小脸蛋,还沾满了泪水、鼻涕,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会不会是生病了?”婉瑛实在没什么经验。
“太医刚走没多久,他说小少爷并未生病。”有个婢女接下话。
她还是想不出哭闹的原因,最后只好问当事人了。“我听你爹说你叫……砚哥儿对不对?你到底在哭什么?就说出来听听,大家商量一下……”
这番话让身边的人听了都不禁捂唇偷笑。
彷佛认出婉瑛,砚哥儿一面呜咽,一面把小手伸向她。“呜……嗯……”
“啊!”她脑中陡地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了。“有背巾吗?”
老嬷嬷怔了一怔。“背巾?婉儿姑娘指的是把孩子绑在身上的背巾?”那可是普通百姓家里才会用上的。
“对,有吗?”
“有、有。”几个婢女连忙去找。
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总算找到一条背巾。
婉瑛转过身去。“我来背他!”
“呃,好。”女乃娘小心翼翼地让砚哥儿趴在她的背上,然后用背巾固定好,还真是奇怪,哭声渐渐转小了。“可以了。”
她把右手伸到后头,拍了拍砚哥儿的小。“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你不累,别人可会累,快点睡觉……”
砚哥儿一面抽泣,一面闭上眼,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得到想要的东西,再也撑不住,愿意去找周公爷爷玩了。
而婉瑛则是背着他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直到没听见声音,才回头去确认,总算是把砚哥儿哄睡了。
“……换你来。”她用嘴形对女乃娘说。
于是,女乃娘在其他人的帮助之下背起小主子,但也许是换了一个人,感觉不对了,砚哥儿马上惊醒,又哭了起来。
婉瑛不禁头痛。“不是睡着了吗?”
实在没办法,只好再背一次,可是当砚哥儿睡着,又要放下时,他马上就醒了,似乎非得要婉瑛来背不可。
她瞪着砚哥儿,开始进行沟通。“你也不要太任性了,更不要以为哭个几声,大人就得听你的,再不肯睡觉,我就要走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呜……”他就是硬要巴在婉瑛背上。
“我不管你了!”婉瑛可不吃这一套,从小到大,父母疼她、爱她,同时也管得很严,可不会任由她耍小孩子脾气,可惜砚哥儿还太小,不然就罚他做一百个伏地挺身、一百个仰卧起坐,看他还有没有力气哭。
砚哥儿不住地抽噎,一直朝她伸出小手,其他人都心软了,很想代为求情,不过婉瑛却不为所动。
“好!这是最后一次了!”婉瑛才不管他是谁的儿子,更不打算顺着、宠着,长大之后可会变得无法无天。
“哭这么久也该累了,照顾你的人都很辛苦,要懂得将心比心、体恤别人,你现在还听不懂大人的话,可以由着你予取予求,不过再过两年,开始懂事了,可就不行再这样,我和你也算是有缘,希望你长大之后能够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不想看到你闯下大祸、闹出人命……”
砚哥儿年纪虽然幼小,却很敏感,能分辨出谁是真正关心他、还会管教他的人,于是吸了吸气,不再吵闹了。
说完,婉瑛又再背他一次,知道这回装可怜也没用,砚哥儿乖乖地去陪伴周公爷爷,让所有的人如释重负。
“他喜欢让人背在背上,你们可以轮流来,总会让他习惯的。”婉瑛小声地跟大家说明。“相信他很快就会忘了我。”虽然感觉有些寂寞、有些舍不得,不过这样最好。
包括二管事还有老嬷嬷等人,都表示明白了。
“多谢婉儿姑娘。”二管事觉得这位婉儿姑娘跟其他浣衣女,甚至和一般女子不同,既不会逢迎巴结,也不会畏畏缩缩,对小少爷说的那席话,连自己都受到感动,待将军回府,他自会一五一十的回报。
婉瑛又看了那张熟睡的小小脸蛋一眼,有这么多人在悉心照料,贼人想要偷偷抱走也很困难,应该不会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