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对自己的称谓,桑律吕心中闪现一丝鄙弃,饶舌!但仍想听听她的“高见”。他自视甚高,不愿与人牵扯,更不喜有人代他做出任何决定,诚如她刚才所说,他厌恶这桩婚姻最深之处,不在于人,而是生性不喜被人摆布。为逃避娘亲的烦扰,他无奈之下才答应婚事,但不代表他会善待这位别人指定给他的新娘。在同意成亲的同时他已决定要视这个女人如无物。如今她既有同感主动提出解决之法,能识相不来纠缠自是再好不过。听听无妨!顺她语意,桑律吕不紧不慢地道:“愿闻其详。”
??玲珑盈盈水眸璀亮,小巧的樱唇未语先笑,“办法嘛,就是咱们定一个君子协定。”虽没亲眼见到桑律吕的表情,但由他刚刚的语气揣测出他十分厌烦她说咱们二字,她就偏偏加重了语气反复来说。隔着轿帘玲珑已想象出他蹙眉不悦的模样,心中的愉悦更加深一层。
??如玲珑所料,桑律吕听到这着重音的两个字时,眉头确实蹙起,薄唇微抿,十分不悦,这个女人是故意的。桑律吕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眸光一暗,哼道:“不妨说来听听。”
??玲珑笑生双靥,这么容易就动怒如何做得威武镖局的大当家?传言毕竟是传言,可以将一个懦夫传说成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真真是若非亲眼所见任何话都只能确信三成。淡泊愉悦的女音从轿中传出:“咱们以三年为约,三年之内名义上你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顾着彼此的颜面。私低下咱们各行各的事,你做什么随你高兴,我决不会不识趣地打扰你的雅兴,我做什么你也不要过问。三年期满,你便可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由休了我。从此之后各自逍遥,再无交集。如何?”
??桑律吕听着轻点了点头,压下心中对她左一个“咱们”右一个“咱们”的厌烦,缓声道:“听起来不错,可是我只听说女子名节重于一切,如此做法,于你又能有什么益处?”
??玲珑明眸灵动,“名节?名节再好又怎敌得过自由快乐?我和你一样,都是不喜被人摆布之人。”
??桑律吕挑眉,“你又如何知道我愿意受你摆布?”
??玲珑螓首微摇,“我并未妄想摆布你,不过是提供一个咱们可以各取所需的法子,你获利之处远大于我,以桑公子这么聪明的人,又岂会不知?”
??桑律吕目光精亮,嘴角似笑非笑,“你的法子确实诱人,我可以答应。要不要我和你击掌为誓?”
??“这倒不必,桑伯父一生重诺,我相信桑公子必也有乃父之风,在这一点上玲珑还信得过公子。”
??桑律吕握缰的手收紧,这么说其他的便不信了?哼,绕口滑舌,圣人言极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心中厌恶,面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在下尚有一事不明。”
??“桑公子但问无妨。”玲珑极是有礼,帘后清脆的掌声击起,一直在远处候立的下人们一听到便走近青衣小轿,两名轿夫立在小轿前后,另有一名明丽的丫环在轿旁服侍。三人走近时一见到桑律吕皆是一阵惊叹,即使在侍候自家主子,眼睛也未稍离桑律吕面庞片刻。
??桑律吕对三人的注目视若不见,仍是不紧不慢地问道:“为什么是三年?”玲珑格格轻笑,帘微掀一侧对丫鬟一点头,青衣小轿骤起,一行人自桑律吕身边与他擦肩而过,一阵清爽的女音含笑逸入桑律吕耳帘,“便是守孝,三年也期满了。”
??一股怒气骤然涌上胸臆,桑律吕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狭长的凤眸含怒瞪视逐渐远去的轿影,桂、玲、珑!
??第一回合,桂玲珑,小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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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环仆妇的身影在玲珑闺房中进进出出,人人皆是匆促忙乱,一会儿是级位较高的丫环吆喝级位较低的做这做那,一会儿又有人惊呼吉服上竟少缀一个盘扣儿,顿时便有七八个人慌得不知所以,急急地唤了人进来,从裁缝带来的一大堆的盘扣里寻找一个与吉服服色最近的以解燃眉之急,一堆人埋着头在那里扒来扒去,不是你撞着我的头便是我碰着你的胳膊,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终于有人惊喜地大喊一声:“找到了!”众星捧月般地奔到玲珑面前,由嬷嬷春娘执针,一针一线小心翼翼地把它缝缀上。这边的吵闹才刚歇下,那边又不知是哪个小丫环一不小心忙乱地转身间碰落了几上的果盘,立时招来身旁人的喝斥。
??玲珑无力地想摇头,才微微一晃便被身后的壮妇使力定住,这几个人正在使出浑身解数要给玲珑盘一个最美的新娘发髻。玲珑腰酸颈痛,想抬手揉揉以解困乏,手刚模到便被身前正唾星四溅大讲妇规妇德的二姨娘伸手狠力拍掉。玲珑忍不住想大叫,早知道成亲要经历这样的痛苦,便是任凭爹讲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不同意。看以前姐姐们出嫁时都兴高采烈的,为什么她的就如炼狱般痛苦。以前这些见了她便噤声的人今天也不知怎的长了这么大的胆子敢来随意摆弄她,就连她的冷眼也不以为惧。她敢肯定,这些人绝对是故意的,借着这几天的没大没小尽数把过往从她这里受的怨气报应回来。而面前这些仿佛嫌屋里人不够多、事情不够乱般一个接一个填进来的众位姨娘们和“特意”赶回娘家送她出嫁的姐姐们绝对是不怀好意,一个接一个走马灯一样在她面前晃絮絮唠叨三从四德,存了心的要用她们的唾沫星子喷花她受了千辛万苦才终于画好的妆容。心里明明嫉妒得要死,还要嗲嗲地说些恶心吧唧的话,存心是要压折她已快绷到极点的脾气。
??“够了!”玲珑怒吼一声,一鸟入林,百鸟噤声,方才还嘈杂烦乱如热水沸腾的屋子顿时鸦雀无声,一群女人惊恐地张大了嘴巴看着已濒近怒发冲冠的玲珑,“你你你你你你,你们!”玲珑缀满宝石的玉手一挥,“没事干的都给我出去。”
??被点名的姨娘和小姐们个个义愤填膺又满怀委屈,看着往日轻笑淡若含威不露的六姑娘而今杏眸微眯寒光暴射的模样,嗫嚅着竟无人敢上前质问,更有几个平日胆小的脸上虽未表现怎样,脚下已不自觉地微向门口撤。
??几个女人攘挤着硬推出平日怨气最大的二姨娘,“呃,”二姨娘面色有些白,“我说玲珑,你……”
??“出去!”珠光宝气粲然的纤纤玉指一指闺门,玲珑再次加重了语气,眸中闪现压抑已到极处的不耐,“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啊!”也不知谁先低叫出声,几个女人推拥着狼狈地逃离玲珑闺房,顺带得慌乱中“砰砰”绊倒几个矮凳,不意撞翻了一只摆放水果的茶几。
??玲珑自鼻间长呼一口气,甩月兑手上沉重的束缚随意扔在身旁丫环捧着的掐金丝的盒中,对身后已吓得目瞪口呆的几名仆妇吩咐道:“限你们半炷香的时间把这可恶的发式弄好,否则,”玲珑扫视她们一眼,“你们的男人就卷铺盖回家吧!”
??几名仆妇自呆愣中惊吓回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麻利地侍弄六姑娘如缎般的青丝,手微微的都有些颤抖。
??玲珑在妆镜台前坐下,略微舒展僵硬的腰身,身旁的嬷嬷春娘见状嘴张了几张,终究还是忍住了话顺原路咽下。房中人们各行其是又忙乱起来,只是再无人敢胡乱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