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小青怀里放着夏姨娘的回信,她正打算拿给主子,刚走到月洞门,却迎面而来一盆洗脚水,淋得她一身湿哒哒,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先回下人房换衣。
那一盆水是珍珠泼的,而后翡翠跟着小青后头入屋,从换下的衣服中偷走了那封信,交给周盈云。
于是,周盈瑞有把柄落在周盈云手中,她以此为威胁,让周盈瑞不许再和她作对,否则遭殃的将是夏姨娘。
“小姐,你真要听二小姐的话呀!她是吓你的,哪敢真的对夏姨娘不利。”夫人又不是傻的,老听王妃的摆布。
“你以为她做不出来吗?二姐可是连雪姨娘都能狠心踢开。”周盈瑞一脸愁色。
小青不知道二姐的手段,只要能达到她的目标,她什么人都能牺牲,即便是杀人灭口也在所不惜。
“周侧妃不妨告诉王爷,由王爷出面处理。”新来到周盈瑞身边的洛锦已逐渐得到她的信任,洛锦长相一般,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站便被隐没的人,不甚出色,但识字,往往一针见血点出真相。
“不行,不能告诉王爷,他不会相信……”二姐善于扮柔弱,装出贤良婉约的和善样,让人深信不疑她的良善。
若非她死在她手中一回,否则她也看不出隐藏在红颜下的蛇蝎心肠,如毒蛇一般等着狠狠咬人一口。
如果一一姐是冲着她来,她还能硬气地为之一拚,凭着她后头的谨妃和公主,只要不被二姐捉到错处,谁也奈何不了她,即使是名正言顺的王妃也不能平白无故恶待侧妃。
可天高皇帝远,远水救不了近火,一旦把夏姨娘扯进来她便没辙,只有坐困愁城的分。
有简氏在的周府她无法插手,护不住夏姨娘,若是周盈云添事地在简氏面前多说两句,那么夏姨娘更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便是她忧心忡忡的事,为人子女者不能为父母分忧反而添乱,她实在太不孝了,有负亲恩。
“什么不相信,你有事要告诉我?”谁欺负她了,怎么眉头深锁,抑郁不欢的模样。
看着大步走来的宁王,周盈瑞起身相迎。
“王爷不用陪驾吗?不是说下个月初三要到皇场围场狩猎,皇上要先考较你们的箭术。”每年的例行公事,一众皇子和皇亲国戚,以及皇上较信重的大臣,除了几名妃子随驾外不会有女眷同行。
陆明贞是例外,因为她是公主,皇上最宠爱的女儿。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要听实话。”陆定渊一扬手,小青和洛锦低着头退出,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周盈瑞强颜欢笑的轻扯他袖子。“哪有什么实话、虚言,不就和几个丫鬟闲聊衣料香粉的,全是女人家的寻常事,你不会感兴趣。”
见她不敢直视他,眼神飘移地避开他的注视,他晓得她有事瞒着她。“小瑞儿连我都不信了,真叫人伤心。”
“王爷,我没有不信你,真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思忖个两天一定有办法解决。”天无绝人之路,不能事事只想着依靠别人,王妃也是人,不可能全无弱点,能只手遮天。
“唉!自个儿的女人有事却不肯找我,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连点小事也会将我难倒,身为男子的尊严荡然无存,我这宁王做得没意思,不如还给父皇。”他故作沮丧的感慨。
“王爷……”周盈瑞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算了,算了,别理我,我心痛肝也痛,胸口的朱砂痣也跟着痛起来,你快帮我瞧瞧。”察觉她心中藏事的陆定渊拉下王爷身段,又哄又骗地拐面带愁色的小女人放下心事,全心依赖他。
女人如花,需要娇养细护。
男人是草,任意践踏,踩倒了又自个立起来。
看他“自怨自艾”的咳声叹气,周盈瑞好笑地露出八颗白牙。
“王爷,你胸前没有朱砂痣。”
“瞧!被嫌弃了,本王太好脾性了,才让你耍脾气跟我闹,周氏,还不速速招来,省得皮肉遭罪,十几个大板打下来准叫你血肉模糊。”
一张板起来的凶脸着实吓人,若有孩童路过,或是胆小的下人瞧见了,十个有八个吓得不敢动弹,有如见了阎王老爷,不寒而栗,另两人则是尿湿裤子,抖着腿含泪。
不过见惯了宁王的凌厉、慑人威仪,不惊不惧的周盈瑞倒是感动,为了逗她开心宁折英雄腰,把王爷的颜面摆在一旁,让她动容得心都暖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嫁入王府多时,颇为想念生我的姨娘,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嫡母罚禁足。”她隐晦的说着生母受制于人的处境,嫡妻欺凌妾室并不少见。
“禁足?”。他挑眉。
又不是无知稚童,其女已是人妻,还是显赫的宁王侧妃,生母出身虽不高也该是知事懂礼的妇人,嫡妻纵然是一府主母也要卖王府几分面子,怎敢私下软禁他半个岳母。
其中必有内情。
看了看王爷平静的脸色,她神色凝重的透露。“我和王妃姐姐虽然同是周府女儿,但一向走得不近,她非嫡母所生却亲如母女,嫡母不一定对她言听计从,可王妃说的话她很少反对,总是称王妃姐姐是她的贴心小棉袄。”
贴心小棉袄?他冷嗤。“你是说王妃在简氏身侧煽动,让她对你生母不利,这是控制你的手段?”果然只会使卑劣伎俩,先打人脸再给一粒甜枣,若有不服再取出棍棒,打到对方无力反抗为止。
“你相信我?!”她瞠大眼,一脸讶然。
陆定渊面露柔情地轻搂娇软细腰,以鼻尖磨蹭秀巧瑶鼻。
“你是宁愿暗吞苦泪也不愿向人诉苦的人,若非被人逼得无路可退,你怎会竖起尖剌,情势所逼,你不得不强硬起来,我看了只有心疼,想当你一生的依靠。”
“王爷,你……”一听他温柔怜惜的话,她眼眶含泪。
“叫我的名字。”他声音轻柔得让人化成水。
“王……定、定渊……”红着脸,她眼底的泪水似晶莹露珠,闪动着五彩炫光。
“我的小瑞儿,勿惊,这事不用挂怀心上,周府简氏动不了你姨娘。”亲如母女是吧!利益当前,他倒要看有多亲。
“真的?”她有些怀疑。
“还没人敢质疑本王。”他佯装不悦的瞪人。
“那你要怎么做?”心头一放松,周盈瑞喜孜孜的咧嘴笑,浑然不觉自己整个身体偎入宁王怀中,惹得那双盯着她瞧的黑瞳闪着炽热,似要将她一口吞下。
“过几日便知分晓。”他吊着胃口。
“过几日?”他真有办法让二姐不再闹腾?
“不过先办点正事。”他笑得像要吃掉鸡的狐狸。
“什么正事……啊!我的抹胸……”他什么时候抽走的,太羞了人,大白天……叫她怎么见人。
“灭了我被你挑起的欲火。”他头一低,含住嫣红朱唇,双手顺势抚上柔软的浑圆。
身一覆,正炽。
周盈瑞真正的感受到这位身居高位的王爷对她是有情的,并非她单方面的付出,她内心顿时丰盈,满是感动。
重活了一回,她真的等到了他的回应,她的爱不是投入湖心的小石,消失无踪,而是被人收藏着,放入心底,叫她如何不欢喜,满心满眼的只有肯珍惜她的男人。
在嘤咛娇泣中,美目流下两行快活的泪水。
三日后,周府。
“什……什么,怡郡王要选妃?!”
不知是高兴还是兴奋过了头,周御史夫人简氏双颊浮起不寻常的红,双目睁得又圆又大,好像不敢相信天大的好事会砸在头上,她既欢喜又有几分不确定,一张阔嘴张得大大的,怎么也阖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