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你确定你妈这个时候在家?”他观察了整个院子,独独只有正西边那户门和窗都是关着的。
沈浅点头,“嗯,我去敲门。”沈浅其实有钥匙,但她选择了敲门。
她敲了一阵子,门还是没动静的。她微微一愣,觉得奇怪。妈妈中餐都喜欢回来做,然后睡个半个小时的午觉,再继续开店。这种经营方式虽然赚不了钱,但妈妈开这个店也就图个温饱而已。
“浅浅,你妈妈在屋里,可能睡着了,你再瞧瞧。”隔壁的阿婆,好心提醒有些动摇的沈浅。沈浅点了点头,继续敲。
丙不其然,里面有了动静,然后一个头发有些凌乱蓬松,穿着碎花棉布睡衣的中年女子开了门。
沈母对于眼前还在旅游却突然到访的沈浅表示惊讶,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沈浅身后她久违许多的曾经少年,尤然。
沈母第一次见到尤然,也是这样的情况。只是那年天气很热,正是暑日,梧桐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天气又干燥。她习惯了中午小咪半个小时,开着电风扇消消热。
也是同样,沈浅在外敲着门,她开门,见到了本来在校的沈浅还有她身后的瘦高少年。沈母不喜欢长得标志的男孩子,觉得不可靠,会花心。尤然不仅标志,还可以说漂亮。
有一双深邃乌黑发亮的眼睛,笑起来,似乎眼睛都能说话了。这样的少年,哪个少女不迷恋?而且那年沈浅不过十八岁,上高二,她刚回来,就迫不及待把男孩子带回来,这是什么情况?这不是她当年的重蹈覆辙吗?
沈母是个极其专一的女人,她那个时候也早恋,有个同样长着标志的男朋友,那人便是于天阳。那个时候感情很纯很干净,拉拉小手都不敢。
往往初恋总会不成功,却那么铭记在心,深深刻在心底最深处。
他考上大学,去上大学,她考上不伦不类的大学,便没去上了,到针织坊做了女工,从此南辕北辙,偶尔的几封信也在不知不觉中断了,就这样一段感情不了了之。
后来机缘巧合,她和他重复,她知道自己的感情,她以为可以重来,早就认定了解天阳会是她的真命天子,只是……等到她万劫不复的时候,她遭遇了曾经她最嗤之以鼻的“捉奸在床”。
她光着身子被他的妻子扯下床,拳打脚踢。她多无辜,那个男人从来没告诉过她,他已经结婚了。
她会恨他,一定会的。可是那天,那个男人情愿在他妻子的朋友面前同样光着身子,死死护着她,不让她受伤,嘴里哽咽地说:“对不起,我不告诉你,是怕你不要我。”
是的,要是告诉她,他结婚了,有了老婆,她是断然不会接受重来,她的自尊心怎么能允许?那次以后,她彻底消失在那个男人的世界,背着他,生了沈浅,背负着一生的负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沈母非常忌讳早恋,早恋是懵懵懂懂,最初的情动,有些人也许会是一生,但这一生要是是单方面,那就是灾难。只是到了后来,她扼杀了他们的早恋,她才明白,这两个孩子,都是把最初的情动作为一生来对待。
一辈子,只要一个她,没有别人了……
沈母的脸只是有稍纵即逝的错愕,随即恢复了平淡,她扯着脸皮,侧子,让出道来,说:“进来吧。”沈浅不禁把嘴抿得更紧,她拉起尤然的手,进屋。
几乎是同时,沈母与尤然把目光瞟向沈浅握住尤然的手。沈母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什么,尤然更是高深莫测地盯着看了一阵。
两人几乎达成了协议一般,又同时收回目光,四目相对。这情景是何其相似,当初沈浅也是拉着尤然进屋,沈母也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交握的手看,然后望向尤然。
唯一不同的是,尤然那个时候把手抽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今,他亦用同样淡然自若的目光反馈傍沈母,那眼神中夹杂着笑意还有一份坚韧。
当初的少年羞涩,可以轻易分开手,如今已经不同了。沈母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只是莞尔,随后又是面无表情。
沈浅和尤然乖巧坐在沙发上,静等去倒水的沈母。沈母倒了两杯凉白开放在他们面前,讪讪笑道:“天气有些热,就不泡茶了,喝白开水将就吧。”
尤然微微一笑,“妈,不用忙。”沈浅斜睨一眼,眼神似乎传递出,你个死不要脸的,不准乱叫妈。
沈母也不适应他突然的称呼,凉凉地回应,“说实在的,虽然我很感激你对浅浅的爱,只是你也知道我姐姐和你家的关系,当初也是一腔热爱,下场却是如此。把我女儿嫁到你家,我还是有些芥蒂。”
沈浅有些疑惑,不懂沈母这话的意思。尤然微微垂下脸,轻轻地点了点头,浅笑,“我没有浅浅是活不了了。撇下浅浅,那就是撇下我的命。我还是希望自己命长点。”
沈浅皱了皱眉毛,古里古怪地看着尤然,觉得他的这话把她肉都震麻了,这么一个下流胚子,居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沈母扑哧一笑,“那我自然是不能草菅人命。”
沈浅更是大惊了,妈妈很少笑,这话居然把妈妈逗笑了?这话好笑?
沈母忽而收敛了自己,对尤然说:“我想,是时候告诉浅浅一些事了。”沈母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一会儿,她手里端着一本厚厚的相册,递给沈浅,“浅浅,这是你的过去。”
沈浅愣了一愣,有些笨手笨脚地接了过去,然后慢慢地翻了起来。第一页是她满月的时候,趴在床上,傻傻地朝着镜头,依次都是些很小的照片,只有她一个,偶尔有妈妈闪影,但几乎寥寥无几。
她十几岁的照片,连妈妈的影子都没有,只有沈浅一个人孑然独立。翻到后来,终于有了别人的人影,她搂着一个高个子的男孩,两人照得都很傻,但两人笑得是那么甜。
“这个男生叫尤初,是你阿姨的儿子。也是尤然同父异母的哥哥。”沈母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而后慢悠悠地睁开,睁开以后的眼神不如刚才有精神。
沈浅有些讶然,愣怔地侧头看向尤然,尤然只是轻轻地笑道:“原来你们认识。”
相册里,以后的大部分照片都是沈浅和尤初,直到最后几张,才有妈妈的出现。沈浅愣愣地看着这些照片,脑袋忽然有些疼痛,倒带一般想到一断断片段……
“哥哥,你长这么帅,应该很多女孩子追吧?”沈浅盯着刚出来的相片,看着上面的小帅哥调侃地说。
那位小帅哥说:“可多了,可没有一个像浅浅这么可爱的,一个都想不要。”
“切……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沈浅抄起旁边的衣服,朝他扔过去。沈母很无奈地说:“好了,好了,别闹了,吃饭啦。”两人连忙地坐在餐桌边上。
沈浅不禁蹙眉,不让自己去想了,她发现她越想,脑子就越疼。她继续翻照片,只是后面都是空白。沈浅一愣,抬起头看向妈妈。妈妈笑了笑,“后面是你的秘密,你怕被我发现,特意空了很多页,你继续翻就是了。”
沈浅依言继续翻了起来,翻了好一阵子,才见到一张涂鸦得歪七歪八的照片,而照片的主人翁就是在做的沈浅与尤然。
显然这张照片是特意照的。把椅子搬到教室后面的黑板前,两人还穿着校服,笔直地坐着,笑颜如花。在后面的黑板上,写着不是很好看的一个大红字,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