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雪韧一怔,“这么晚了,您怎么会这里?”
龙缱愠怒道:“这是我该问你的,为什么没有守尚宝监,你在做什么?”
“皇上下旨命微臣擒拿逃狱的日阎,所以,尚宝监的事由尚书大人负责了。”雪韧望着他少见的神色,心一动,“难道宫里……”
“暂时没有。”龙缱深吸一口气,“你分不清轻重缓急么?玉玺和犯人哪个重要?”
“王爷,皇上的话和臣的浅见哪个重要?”雪韧淡淡地说。
“为什么不向皇上进言?”龙缱暗暗握紧了拳,“是你没有想到,还是对你来说,六扇门的捕头就是一尊木偶?”
皇上会听么?雪韧皱了皱眉,刚打算辩驳,却被龙缱一把拽了过来,他正要恼火,就听龙缱喝道:“是谁暗箭伤人,算什么?出来!”
雪韧扭头见不远处横扎一排细针,银光闪闪,不禁一阵心寒。
远远地,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依稀在什么地方听过。龙缱与雪韧看了对方一眼,有志一同地向左右方包抄,黑夜中两道白色身影形成了一个圆弧,紧紧跟随在那个声音传来的方位。
这是……
当失去可以捕捉的那丝气息时,雪韧敏锐地停下脚步。宁王不知在哪里,脚下踩着不知名的房檐,举目所及一片漆黑,大多数人家都在沉睡,静悄悄,只有积雪从树上坠落的声音,突然,细碎的响动在不起眼的矮房下发出,一个斜背包裹的人“嗖”地窜到外面,好像在躲闪什么,两步一回头,快步奔向大理寺。
日阎?
雪韧曾和他交过手,对他的身法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说不是他,除非世上还有完全相同的两人!雪韧“噌”地抽出弯刀,自上而下,来势汹汹斩向日阎,虽说被他闪了过去,可是犀利的刀风仍旧将日阎刮伤,鲜血顺着他的面颊淌落。
血腥……那是雪韧最讨厌的气味,嫌恶之情浮起的刹那,一道身影跃至眼前,瞬息间冰冷的利刃扎透了他的肩胛,更加浓郁的血腥扑面而来,飞溅在雪地上,越发刺目。雪韧撤回刀再斩,那人已销声匿迹,只留下日阎的几滴血和他越冒越多的黑血。
黑血?不好,那是中毒的征兆,雪韧顿时眼前一黑,赶忙用刀撑住,才不至于倒下,再想去追那逃逸的人已是奢望,头疼的迹象也随之明显,勉强走两步,膝盖一软,若不是有人从后揽住,一定会摔得很悲惨。
“做六扇门的捕头,连自保都难,如何去侦破案件?”那熟悉的嗓音有几分戏谑,有几分焦灼,正是宁王龙缱。
雪韧无力地闭了一下眼,“属下失职,自然会承担责任,王爷该去追——”
“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吧!”龙缱一拂袖,“刚才不是你任性,决不会受伤。”
他知道他在失神?
雪韧惊讶地扬起脸,可惜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不……”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昏迷?他一定要坚持回到自己的住处,然后想办法治伤。
龙缱望着严寒天竟然冒汗的雪韧,有种忍俊不禁的无奈感,“你还能撑多久?这种毒不是一般的药物可以治疗的,需要外力。”
“雪韧……自会疗伤。”最后几个字,他说得轻若蚊蝇,实在是力乏殆尽。
龙缱看他一眼,扬手一敲,击昏了雪韧,“仅仅分开一会儿就弄得这么惨,要是没有本王插手这件事,你要如何是好?”
“王爷……”赶来的伏刀略略一愣。
“人抓住了吗?”龙缱没有转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雪韧的眉眼。
“是,一切如王爷所料,有人在引蛇出洞,故意把雪捕头引到外面,另外再去盗玉玺,那个人——”
伏刀的话没说完,就被龙缱止住,“人先押到宁王府,不得声张,外面怎么闹都好,府里的人一概守口如瓶。”
“王爷?”伏刀瞪大眼。敢情王爷是疯了?窝藏偷盗玉玺的犯人,那可是灭门大罪,就算是王爷也不例外,何况这次分明是太子府的人马失前蹄,私下里,他当然希望王爷能抓住机会施展霸业,那么,把偷盗玉玺的人交出去可谓是大功一件,皇上必然会更加器重王爷的。
“本王自有道理,还有,这件事不要让侍剑知道。”龙缱一皱眉,“他太冲动。”
“是。”即使再不情愿,面对主子,伏刀还是没有办法说不。走两步,伏刀又返回来,“王爷,雪捕头若是夜不归宿六扇门,恐怕邢爷那边会派人来找。”
“那就让他来找本王要。”龙缱扬起剑眉,“懂了吗?”
“明白。”伏刀转身离开。
龙缱仰望彤云密布的天空,细细的雪花又飘落下来,他不觉吸了一口冷气,“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往事还有可能心平气和怀思吗?低头再望一眼昏迷不醒的雪韧,龙缱露出抹复杂的神色,“被牵扯进这件事,可能会让你后悔一生……”
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这重重森冷的深宫大内?
雪韧醒来,身在一处陌生雅致的房内。
透过层叠的幔帐,隐约可见屏风上远山傍水,熏香缭绕,不时有悦耳的琴声传来,若高山流水,清新宜人,即使是在严冬季节,也很难再联想到外面恶劣的天气,顿时令人觉得心胸舒畅,气血活络。
“哎呀,雪捕头醒了?”一位年级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丫鬟映入眼帘,笑眯眯拿出一块温润的毛巾,“婢子给您再擦擦虚汗。”
雪韧敏感地偏头避过,眩晕再度袭来,他撑住身子,一瞬间发现上身仅着内衣,不由得又惊又怒,霍然一拍床榻,“是谁如此无礼!”
小丫鬟不为所动地依然微笑,“雪捕头不要生气,是婢子给您换的,因为原先的衣裳沾了血迹不得不清洗,息怒息怒呀。”
“你……那你……”雪韧不知如何启齿,汗从额头淌落。
“雪捕头,有些事婢子不会多嘴的。”小丫鬟很懂事地一弯腰。
“这里是什么地方?”听她这么说,雪韧紧绷的心稍稍放松。
“宁王府。”
三个字甫一出口,雪韧差点跳下床,“你说什么?”
“宁王府啊。”小丫鬟微微一笑,“捕头受了好重的伤,王爷带您回来疗伤花了大半天,直到一个时辰前,雪捕头的情况稳定,王爷才离开的。”
雪韧听罢,面色更加难看,“你们王爷带我回来,那我的事,他肯定知道了?”如果这样子的话,他要么立刻离开京城要么就得杀人灭口,否则,只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王爷知道不知道婢子不敢说,不过……雪捕头的伤口是王爷吩咐婢子来清洗的。”小丫鬟不慌不忙地说,“他只是给您洒了一些药粉,其余换衣缠纱布都是婢子所做,对了,捕头要是想见王爷,婢子这就去请。”
“不必,我自己可以起身。”他才不要再耽搁下去,那宁王到底抱什么心态,还未可知,掉以轻心不是雪韧的一贯作风。“轻举妄动对你的伤没有好处。”突然,一道似朦胧似真切的声音传入房内。
雪韧一愣,立即问小丫鬟:“是宁王?他在哪里?”
“王爷在离此厢房不远的栖心亭。”小丫鬟毕恭毕敬地一福身,“捕头听到琴声了么?那是王爷的音疗术,您感觉好些了吗?”
音疗术?宁王为什么要费尽周折救他?
雪韧不得不承认,龙缱确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养在深宫大内,竟然还能学会这么多武林奇学,实在不简单,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行踪被人家掌控得一清二楚,再想别的办法月兑身也不大可能,不如稍安毋躁,看看对方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