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与皇帝你算旧帐,还需要等到今天吗?”凤雏皇后轻笑出声,微挑起一边眉梢,瞅着这一生要与她同生共死的男人。
“是,是不必等到今天,原本朕也不怕,可是,大概是最近做了太多惹你不高兴的事情,难免要有些心虚,凤雏,朕是皇帝,很多事情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朕,你该明白的才对。”
他们二人沉静地相望彼此,明明是寂静的无声,但是,对方的想法却已经是点滴上了心头。
“皇后还没告诉朕,既然是封了几十年的宫殿,为什么你今天会心血来潮想要让人打开来看呢?”擎天帝笑着打破了沉默。
“皇帝还记得今年三月初春的时候,尉迟先生进宫来探望咱们,顺道代荣家的哥哥捎来了一份礼物吗?”
“朕记得,今天重开此殿之事,与那份礼物有关?”
凤雏皇后微笑颔首,才正要说明的时候,殿外传来了宫人的通报,“启禀皇上,督南海总兵姚启云进宫送来一封书信,请皇上过目。”
话落,殿外的随从接过了书信,交到擎天帝手里,他与凤雏皇后相视了一眼,拆开了书信读看,旋即泛起一抹浅笑。
“是凤氏当家?”凤雏皇后看着她夫君的笑容,心里很快就猜想到,这封书信应该是与早该被召见进宫,却迟迟不见踪影的凤氏当家有关。
“皇后聪明。”擎天帝笑着放下书信,“姚启云代奏,凤氏当家在助朝廷靖海之后,就不知去向,听说在临去之前,对姚启云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他说就算朕要怪罪,他也莫可奈何,但比起进朝受封,他要做的事情更加要紧,就算因此而真的获罪,他也不在乎。”
“好一个随性的汉子。”她笑叹了口气,美眸之中泛过一抹激赏。
“皇后,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擎天帝挑起一道眉梢,神情略显不悦,虽然她说的是实话,可是身为她的夫君,听到从她口中吐出对别的男人的激赏之情,而且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让他打从心底高兴不起来。
“皇帝不告诉我,你打算拿凤氏当家怎么办吗?”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若无凤氏之助,朝廷就算花上数十载的时间,也不可能完成靖海之举,而这数十年之间,不知要有多少人因海上的倭寇与盗贼而枉死。
“皇后,请你继续说下去。”
听他一字一句,似淡却沉,凤雏皇后知道他是不打算给答复了,但她也不想在此刻追问,知道于事无益,稍缓了口气,又开始说道:“尉迟先生给我带来的,是一大箱子的册本,曾经,荣家的祖先替我齐氏王朝私下办了很多不能让人知道的暗差,而追杀那位奇人,是荣家留在朝廷的一队精锐高手所办的最后一件差事,但他们没能杀掉那个人。一直以来,在他们这些高手办完差之后,会给皇帝回复,可是,整个办差的过程却会回复到荣氏本家,会由荣氏当家亲自记成暗册,妥善收藏保管。”
擎天帝自始至终只是沉静地听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知道她所说的是自己家族的过往,却也是一个王朝曾经的荣华与晦暗。
“在那本册子里记载着,他们没能成功,是因为有一名极其美丽的女子,在关键的时候冲出来替她的夫君挡刀,在叙述里,那一刀砍得十分之凌厉,所以,她一口气没能捱得住多久,只足够她对自己的夫君说上一句话。”
话落,凤雏皇后转眸直视着站在面前的伟岸男人,虽然年届四十,英气却不输当年,想这整件事情发生之时,他们还不过都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有一天,同时站在这座殿堂里,谈论着这桩悲剧。
“在场没有人听到她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是一句很简短的话,在她把话说完之后,就见那位从来是面不改色的男人,脸上的表情?
然变得有痛恨,有不舍,还有哀伤,在女子断气之前,激动的抱着她,要她把所说的话收回去,不过,刚才我说没有人知道女子说了什么话,那倒也不尽然,说不定有就近的人听到,可是,却无法证实,因为,在那一场杀戮之中,荣家一队三十人的精锐,只有最后回来转述的那人活了下来,而从那一天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那位奇人,自然,也不可能见到已经死去的女子。
“皇后是好奇,那名女子究竟对她的夫君说了什么话吗?”
“是,这几天我一直在猜想,却觉得她所说的话,不会是爱,一个将死之人的表白,谁能忍心要她收回去呢?而我也猜也不会是恨,要不,她怎么会替他挡刀而死呢?所以我想不透,她究竟是说了什么话呢?”
说完,她轻轻叹息了口气,抬起螓首仰望着一如当年未变的殿阁,曾经画龙飞天的情景仿佛仍旧在眼前,转眼间,却已经是好遥远的过往。
无论她如何猜想,终究不是当事之人,只知道在那位奇人隐匿行踪之后数年,江湖上出现了一位叫做傅鸣生的恶人,同样懂得奇门遁甲之术,行事却更嚣张狂妄。
只是那时候,她仍旧是“镇国公主”,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十三翼大军其势锐不能挡,她自然也无暇分心去注意这些江湖奇闻。
所以,无论是那位奇人或是傅鸣生,人们在他们身上加诸了多少不可思议的传说,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怕是只有他们本人自己心知肚明,没人能替他们给一个真确的答案吧!
毕竟,千百年来,总有无数的“人们说”,而人们总是说……
第1章(1)
人们说,在这天底下有一座山谷,在山谷之外,终年都刮着如刀般的凌厉大风,云色灰暗不见天日,但是,在山谷之内,却是雨天少晴天多,据说是因为被施设了奇门遁甲之术,所以四季如春,永远都有百花盛放。
人们说,在那山谷里,住了一个人,他的本领深不可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年纪轻轻便统领一干武林高手,因为性格狂妄,行事不照常理,许多武林名门、朝廷权贵都吃过他的苦头,因为对他深恶痛绝,所以,他又被称为“天下第一恶人”。
“傅鸣生”,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在这天底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们对他感到惧怕,却也同时觉得好奇,听说他心爱的女子柳若兰绝美宛若洛神再世,自从得到心爱的女子之后,他便隐居于百花谷之中,在武林之间流传的事迹便渐渐地少了。
再加上这两年,段擎天的十三翼大军进攻中原,与朝廷的军队在各地掀起连天战火,在乱世之中,人人自危,为求自保而汲汲于营生,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也就不再过问追究,人们甚至于不知道那傅鸣生是否仍旧活于世上,抑或自始至终,这位高人根本就是一则虚撰于武林之间的神话。
一只黑鸽振飞双翅,越过“恶鬼峡”的大风,在翻越山岭之后,飞进了充满鸟语花香的山谷,停歇在一处宅邸的廊杆上。
这时,女子春葱般纤细的手捧住了黑鸽,取下系在它脚上的小竹筒,取出筒内的书信读看,在看完之后,她转头笑着对屋里的男人说道:“生哥不问这鸽书里写了什么吗?”
“不必问我也知道,一定是在说齐朝覆灭,段擎天即位之事。”男人一身白袍,面若冠玉,外貌看起来未出三十,可是,说话的语气与态度,却令人觉得宛若百岁的老翁,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通透与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