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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里的下堂妃 第1页

作者:何舞

楔子

一个乱世。

自后周朝显德元年,大将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改国号为宋,从此大周朝烟消云散。随着荆湘、后蜀、南汉、北汉、吴越等王朝的相继灭亡,五代十国中唯一苟延残喘的,只剩下势力较强的南唐。

这场战争,使得民间长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曾经的大好河山,如今满目苍荑。

饱受战争创伤的人们,终日惶惶渡日。很多人都在想,普天之下,可会有一方水土能安居乐业、养儿育女?那个地方存不存在?如果真得有那样一个地方,又会在何处?

渐渐地,许多人开始怀揣着那份并不执着的信念,背井离乡,只为寻找心中的一方净土,抑或一个小小的希望。

当他们终于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迟疑并思索着世人遍寻不着的桃花源,会是这里吗?会是这个位于西南方向的偏远山区,三国接壤的边陲小镇吗?这个面积不大不小,人口不多不少,风景不美不坏的地方,真是他们要寻找的地方吗?

这里的山,那里的水,那挂在天际的一轮弯月,怎么看,似乎都能隐约地睇出一丝丝、一角角的温暖亲切。

只除了这里的人,那是一群很奇怪的人,见钱眼开的客栈老板娘、阴森寡言的棺材铺老板、胆小怕事却诡计多端的私塾先生、狡猾又毒舌的账房……啊,还有霸占着山上道观却从没见她吃过素的女道士,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诡异与神秘。

这群人,会不会也是在历了无数次的磨难和沧桑后才找到了这里?在这里开垦、耕作、养植,生活,在这个默默无闻的小镇里,闲看过路人穿梭而成的风景,笑看天下间的风云四起,以及一场又一场的爱恨情仇……并且艰辛、忠诚、固执,并全心全意地守护着这座平静的小镇。

谁知道呢?

第1章(1)

后蜀国,明德年间,皇宫。

三更时分,朝向内宫的一条秘密通道入口处,疾步走出来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和另一个官员模样的人。

六月的夜并不冷,可一阵阵冷风、一块块浓雾,莫明地从黑暗里扑过来;灯笼上映出了一个雾圈,道路两旁一些高楼房舍的影子,黑黝黝地呈现出奇形怪状,像是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小太监不禁打了个寒颤,加快步伐引导着官员走向停在入口外的一辆马车。

上了年纪的官员两鬃斑白,神态恭敬地立于马车外,躬身道:“娘娘,老臣张虔钊奉王上之命送娘娘离宫。”

马车垂下的流苏窗帘微微掀起一角,看不清里边人的模样,只听到犹如黄莺出谷的稚女敕声音轻轻道:“有劳丞相大人了,海棠此去,就如同黄鹤无返,只放心不下王上,还请大人……呜……”话未说完,已开始呜咽,似乎难掩其焦虑之情,逐边哭边说:“……不、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一天……呜……”哭声到最后已渐成嚎啕。

当朝丞相张虔钊闻言,心里也是悄然叹息一声。

王上于四月才改年号为明德,可是六月在酒宴上突然发病,生命垂危。御医们被王后娘娘杀了一批又一批,也是无济于事,而在民间鼎鼎大名的月氏一族,自去年为这位备受宠爱的海棠夫人看诊后,便举家迁移,踪影难觅。

王上也许自知自己已病入膏肓,太子孟昶跟随父王在朝堂上治理朝政,如今颇有心得,蜀国时日久安,赋役俱省,斗米三钱,百姓安居乐业,唯一担心的恐怕只有这位年纪尚小的小夫人。

后宫中以王后独大,与王上做了四十年夫妻。这位王后娘娘乃李克用之女,受封琼华公主,在王上还未入主蜀国时下嫁,与王上两人相敬如宾。

但四年前,王上自果州带回一名年方十二岁的小夫人,不仅受封贵妃,还号海棠夫人,另修别院,宠冠后宫。

王后由爱生恨,时刻将这位小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后快。王上忧虑自己命不久已,恐王后决不会饶过小夫人,想设法要保她一条性命。

怎知即使下旨将其打入冷宫,也不能消王后心头之恨,不得已才命他张虔钊亲自护送小夫人秘密诈死离宫。而内宫中早有一具棺木,装着早已气绝身亡的替身。

禁宫深深深如海,王上冥思苦想的这一招偷梁换柱,也只不过为保一条无辜性命罢了。

“娘娘,一切皆由天注定,王上身为一国之君,自有神灵保佑,”张虔钊安慰道:“娘娘请放心,老臣已派人去寻找月家神医,若王上龙体康复,一定会接娘娘再回宫来相聚……”

“呜……”马车内的小夫人听了,哭得更加伤心。

小太监提着灯笼,好奇地朝马车内张望,一心想瞧瞧这位外传绝艳的海棠夫人,到底是何风华绝代,若非他知道是谁在哭,光听这抽泣声,一定会以为是谁家的女女圭女圭受了委屈正跟大人撒娇呢。

这,哪像是风华绝代的绝世美人儿啊,分明就是民间百姓家的小彪女嘛!

“娘娘,保重身体!”这时,马车内一同出宫的女乃娘正低声劝慰,“王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娘,娘娘这样叫王上知道了,一定会心如刀割……”

“哦、哦,我懂……”小夫人稚女敕的声音连连应允了两下,吸吸鼻子,仅听那声音,就能联想到马车里的人儿正用袖子胡乱地抹着小脸上的泪水。

就连见多识广、喜形不于色的张丞相也惹不住低头,微微露出笑意。

“丞相大人……”娇女敕的女童声又响起,张虔钊赶紧上前询问:“娘娘有何吩咐?”

“我……我就要、要……走了……”小夫人抽咽着道:“烦……烦请丞相大人,回去告诉……王、王上……”她又要说,又要哭,又要打嗝,一时间差点噎着。

“老臣洗耳恭听,请娘娘不必心急。”张虔钊一面感叹于小夫人对王上的情意,一面又觉得十分滑稽,笑意越发大了。

“我……一定好好……活着……请、请王上不用……担心……我……”说到这里,小夫人又忍不住哽咽起来,“我会、会……去给娘亲……上坟……请王上……不要挂、挂念……”

“是,老臣明白了。”张虔钊敛起笑意,正色道:“老臣一定一字不漏地转告王上,小夫人能明白王上的用心就最好了。”

“呜……丞相大人,我走了,你快回去吧!”小夫人将泪颜埋进身旁女乃娘温暖的怀里,不愿再继续说那令人肝肠寸断的话语。

“是,娘娘请保重,老臣恭送娘娘。”马车缓缓,载着离宫的人儿,越来越远。

忽而一阵大风,将云层雾障吹开一线,露出下弦的残月,原本黑压压的夜幕突然灰白白地亮了亮,紧接着月亮又一次被雾掩藏住了。

黑色的大雾紧紧包围在马车四周,路两旁的树木和着寒意逼人的风,尽在作着怪响。

这正是蜀国陌上无情树,唯有残月管别离。

☆☆☆

六年后,乌龙镇,如意客栈。

“去年十一月来镇上,做过七份工作,每份最长的不超过一个月,最短的只有十天。第一份工作在德宝商行,被辞退的原因是不会招揽生意,业绩在同一批新人中排行最后;第二份工作在福字米铺做帐,因为不慎将进出口贸易算错,致使薛大叔损失了十二两白银,而领的月钱不到一两;第三份工在易老爹的窑厂,一个月下来失手打破的成品足有三十五件,还不算半成品……我咧,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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