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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意满君怀 第14页

作者:素问

他的神色中透着无尽的暖意。

晓满揪着胸前的衣襟,讷讷地摇头道:“大师兄……我不是用虚名衡量什么,而是你身子不好,既是条件优渥,就无需再吃不必要的苦啊。”

“不一样。”师潇吟说罢,快速弯腰拾起一块点心,吹吹上面的灰渍,便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

“你别——”晓满没来得及阻拦,仅抓住了他松下的手,激动地嚷道,“为什么要吃?你就欠那一口不成?有多少山珍海味等着你,干吗作贱自己?”

“我喜欢,这个好吃。”师潇吟一边嚼着,一边望着她泛红的眼圈,“山珍海味多了,有什么稀罕?你说得不错,我缺的就是这一口。我总是在乎旁人不在乎的东西。你做了半天的东西,难道想让它白白浪费?银子能挥霍,心意却不能够挥霍,我……挥霍不起,谁也没资格去挥霍别人的心意。”

“挥霍……”晓满听得辛酸,鼻子红红的,哽咽着道:“说什么挥霍,你是大师兄,我是你的师妹,做吃的给你理所当然,你没资格谁有资格?”说得好像从没人关心他,其实根本不可能嘛!

“如果你今日送的是燕窝、人参,我不会喝。”师潇吟气定神闲地说,“那些东西在我眼里……才不值一文钱。我有的是银子,不缺别人送来的。但是,你做的不同……我没见过、没吃过,所以更令人想尝尝它的味儿。你不会以为我已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了吧?”

他竟有心情打趣?

晓满低头瞧瞧满地的狼藉,又抬头望望师潇吟,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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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原来“宁喝开眉粥,不吃愁眉饭”的意思是——

晓满算是对它有了切肤的体验。面对沾染了地上灰尘的糕饼,师潇吟毫不介意,依然吃得自然惬意,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她不懂的这个男子究竟在想什么,有时候觉得他不通情理,有时候又觉得他的举动令人怜惜,她还要整理地上摔碎的瓷碗片,他却拦住她,“不要管那些东西了,回来再收拾也不迟。你先将剩下的汤弄到一个碗内,再拖下去不喝便失了效用。”

晓满不大自然地应着,颤巍巍将没有摔破的瓷碗放在桌—上。

师潇吟坐下来,先是探身闻了闻,而后道:“图穷大娘教你做的吧。”那笃定的口吻十足。

“你……”晓满惊讶地扬扬眉,旋即改口;“师兄怎么这样说?我在伙房待了许久,怎见得不会做汤?”

“那你说说,这是如何做的?”师潇吟好脾气地温雅一笑。

晓满心中好笑,的确是图穷大娘教的,但不代表她懒、省事、没尽心。菱唇微微一弯,清朗地道:“师兄,你且听好哦——此为‘化瘀通痹汤’,含当归、丹参鸡、血藤、制乳香、香附、延胡索、透骨草等药,清水煎、小火熬而成。”

师潇吟不动声色,“我要这汤药做什么?”

“经络损伤,血行受阻或血溢脉外,滞留局部使得筋脉肌肉失养,抵抗外邪能力低下,风寒湿热之邪便乘虚而人,令络脉闭阻加重,因而成疾叫痹症。此类疾病与气候变化及寒热有关。尤其是大师兄生性体寒,所以我翻过医典,又在里面加了桂枝、细辛、制川草乌几味药……”

没等说完,师潇吟便打断她:“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晓满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这样问的意思,下意识地点点头。

师潇吟一脸阴郁,语调奇冷,“怜悯我,你才花心思弄这些东西?”

“不!不是的!我没有!”晓满闻言,心没来由地一慌。她从未见过师潇吟如此陌生的样子。

“你觉得之前对我的用心不甚了解,多次反应过激,以致无礼顶撞。加之从大娘那儿听到我的遭遇,就更感愧疚,好像辜负了我的心血,是吧?你做补品是出自你的同情与可怜,但抱歉了,我不是一个卑微的弱者,所以——不需要任何人施舍!”一甩袖子,原本就身体不适的师潇吟,铁青的脸庞如罩寒霜。

晓满无措地咬着嘴唇,不晓得该如何辩解。

她心里好乱,理不清一丝头绪,以至于只能站在原地,任由他来歪曲她单纯的本意,而伤害彼此。不,不是这个意思!她并不是怜悯师潇吟,一点儿都没有这个意思。但该怎样向他表明立场?因为,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答案,又如何向别人解释呢?

腥腥甜甜的味道在唇内蔓延。

是什么?她没吃东西,为何会有此味觉?舌头舌忝舌忝嘴唇,一股刺痛随着方才的知觉席卷了整个意识,如电流般游走至四肢百骸。

师潇吟侧身以对,他并不清楚刚才的话对晓满产生了何种影响。回首瞬间,小筑的大门被人推开,一道妩媚的身影步入屋内。

“大师兄……”嗲声嗲气的女子端着丰盛的珍馐,满面红光地走向前来,“很晚了,人家看到屋子的灯还亮着……就……”当发现晓满也在的时候,立刻换上虚应的笑脸,“呦,师妹也在啊,要知道奴家就多备一副碗筷了。”自从上次被师潇吟关在暗房,她就认清了“事实”,每次见到晓满都会流露出暧昧的谄笑。

晓满低头瞧了一眼她拿来的美食,又看看师潇吟漠然的模样,忽然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什么“山珍海味多了,有什么稀奇”,讽刺不已地一勾唇,月兑口而出地说:“这样子啊……原是我最傻……”

心被扭疼了。

师潇吟的黑睫轻轻一颤,想说什么却未说,只是幽幽地长叹。

“花奴师姐。”晓满黯然地后退一步,想尽快远离这让她窒息的地方。

花奴眼尖,注意到地上的残羹冷饭,脑子迅速回忆方才自己进来时,屋内冷凝的情景,眼珠子转了转,得意地试探道:“这些是师妹拿来的?怎么东西都洒在地上了?哎呀……刚才不注意踩上了。真……真是罪过哦。”

晓满眸光一闪,掌下卷起冽风,就想朝花奴践踏她心血的双足拍去。就在这个关头,师潇吟冷厉骇人的声音适时地扫来:“放肆!谁允许你进来的?我之前说过的话都是耳边风不成?”

花奴一个哆嗦,仍不甘心地道:“大师兄,奴家准备这上好的佳肴,难道还比不上这寒酸的菜叶与冷饭残渣?”

“你说……什么?”师潇吟一捂起伏不定的胸口,喘息越发急促。这个不知死活的笨女人,难道还不清楚他是在救她的小命?若非他刻意插口,盛怒之下的晓满,那一掌就算拍不死她,也难保她能完整地出去。

“大鱼大肉吃多了,青汤白菜最易动心。”花奴几次三翻讨好不成,恼羞成怒,索性撕破脸皮,一点他高挺的俊鼻,“师潇吟,你是‘小四喜’的一把手没错!但也甭把事情做绝才好!其他的同门在你眼里算什么东西?入门时,标榜‘有教无类’,而今却凭着一己喜好来决定教准,我……我们都不服!”

师潇吟目光如炬,寒气凛人,“术业有专攻。每个人的资质不同,岂能一概而论?至少,你就不适合由我来教。别人怎样看,我无心理会,总之,还是老话一句:我问心无愧。”

“好……好得很……”花奴的脸红一阵紫一阵,死死地盯着眼前人,万分恶毒地道:“你不在乎就不在乎,反正这世上的能人多如牛毛,也不只你师潇吟一个。早晚,你会为今日的选择而后悔!”

好熟悉的话啊。

师潇吟疲倦的心已麻木得无法做出应有的反应,仅仅能做的只是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倒下,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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