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淡淡地说:“抱歉,还没整理好,就不留你喝茶了。”
李非平眉眼微弯,像是有最柔软的樱花在眼前漂落,“那我请你喝茶你一定不会拒绝。”
绮罗忙侧过头,“我、我还需要整理一些画。”
“我可以帮你,而现在,你可以和老朋友一起去喝杯茶。”
绮罗咬了咬唇,也许和他说清楚对彼此都比较好,她锁上门,和李非平一起上车。
“两杯拿铁。”李非平对侍者微笑。
侍者的脸“啪”地红了。绮罗于是确定,这男人是真的在卖弄风骚。
“抱歉——”绮罗叫住正要离去的侍者,“给我一杯橙汁就可以了。”
侍者又看向李非平,见他点头才应了一声。
“怎么改喝橙汁了?”
绮罗将耳际散下的发勾在耳后,“我从来没改过。”
李非平脸上温柔的笑容有些僵硬,“是吗?”
双手捧着侍者送上的橙汁,绮罗轻轻抿了一口,“以前我一直都是把你当老板,你说喝什么当然就是什么。”
李非平微垂下眼睫,掩住其中的恼意,声音依旧温和:“所以你以前一直在配合的我习惯?”
“难道不是应该的吗?”绮罗淡淡地反问。
李非平弯起唇角,眼中满是笑意,“你是个很称职的情妇。”
绮罗脸色微白,“谢谢。”
“现在呢?不想再和以前的老板有任何瓜葛了吗?”
绮罗看着他的眼睛,肯定地说:“是!”
李非平有些怔然,这女人,在很多时候坚定得令他害怕,更令他有一种想要摧毁的。
“我们之间,可以算是银货两清,雇主没有必要再和……再和我有任保联系。”
李非平看着她苍白的脸,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她的自尊,她的骄傲,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绮罗咬咬唇,“我很感激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一把,李先生。”
李非平微笑,“不,像你说的,不过是交易。”
交易!
这个词她一径用来说服自己,可是从他口里说出的时候,她仍然有受伤的感觉。
李非平换了个姿势坐着,“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绮罗点头,如果他不再对她有任何纠缠的迹象,她愿意在一些方面配合他。
“你爱过我吗?”两年来这个问题时时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爱?不爱?两者都不能完全地说服另一方,他需要从她嘴里得到答案。
绮罗轻轻晃动着玻璃杯里的橙汁,“爱过吧!”
李非平似乎松了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绮罗看着他的眼睛,“在舞会上看到你和席小姐一起跳舞的时候,我想我是有点嫉妒了,很多微小的心理变化,想要碰触你的脸,为你下厨的时候是那样的心甘情愿,也许那种心情是爱情。”
“你不喜欢下厨?”他倒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绮罗摇摇头,“我会偶尔煮东西,但很少是为了吃饭而煮,大多时候只是喜欢煮菜的过程的,做菜时的油烟味我并不喜欢。”
炳,她是艺术家,是贵族千金,不喜欢也很正常。
“你从没有说过。”
绮罗微笑,“人活着哪有事事都凭自己喜好?何况也并不真的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情。”
李非平挑眉,“因为那时你是我养的情妇?”
绮罗轻咬着唇,“是!”
“真是敬业呢!”他应该高兴吗?
不,他很想掐死她,她在他面前到底有几分的真,几分的假?难道一直以来她对他的感情都是建立在对老板的绝对服从上的吗?
用银匙轻轻搅动着咖啡,李非平抬眼看她,“当你有我们的孩子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绮罗看着他笑,却像是芙蕖落泪,“你知道了,又能怎样。”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小肮,那里曾经有她的孩子,会呼吸,会心跳的孩子,她却亲手杀死了他,她是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
李非平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半晌才说:“也许,我会娶你。”
绮罗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大大的眼睛里溢出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液体,她紧咬着唇,嘴唇因为充血而红艳,脸色却苍白得几乎透明。
李非平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在恨他。
是的,这一刻绮罗恨不得狠狠地咬死他。
“绮罗——”她的哀恸让他心凉,心虚,心痛。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孩子对她是那样的打击,那样深可入骨的痛楚。
绮罗却忽然轻笑出声,她低垂下头轻轻擦着眼泪,“让李先生见笑了。”
“不——”他的喉头似乎被什么给哽住了。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依然是那个温婉如春的女子,“也许我真的错了,如果不那么贪心,如果不那么自私,啊,对了。”她笑脸吟吟,“都是因为我太自私的原因,如果我真的想要那个孩子,怎么会舍得杀死他?如果我真的爱他的话,怎么舍得呢?”她的眼睛里泛着浓浓的雾气,“我记起来了,是我不要他的,我不想要他,是我不想要他。”
一种恐惧感慢慢地充满了李非平的神经,他忽然握住绮罗的手,“绮罗——”
“啊?”绮罗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又过了很久,她的眼睛才渐渐清明,脸色却越渐苍白。绮罗猛地站起身来,膝盖碰到桌子,十分的痛,但这种痛正是她所需要的,“抱歉。”
她向外走去,速度渐快,终于忍不住奔跑起来。
李非平忙跟上去。
侍者拉住他,“先生,您还没有买单。”
李非平随手丢出两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然后推开门跑出去,他心焦似焚,却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
绮罗也没想到自己为如此失态,她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将自己紧紧抱住,没人知道她曾经有过孩子,那个孩子像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样,所以她以为那并不是一道伤,即使是,也早已结疤留痕,不会痛。
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有些伤口是会慢慢腐烂的,直到被真正碰触到,心里的痛感是那样的清晰,似一只幼儿的手在一点点地揉捏,除了疼还是疼。
李非平,那是个时刻都让她痛的男人。
她,不能面对他!
有这样一个女人,她笑的时候会让你感觉到三分的疼,那是惹人怜惜,可是她真正痛不欲生的时候还是会让你感觉到三分的疼,你能给的,也只是疼惜。
所以你总会忘了,原来她也会受伤,会难过。
李非平独自喝着酒,为什么她总是如此让他意外?他捉不到她的心。
他以为她会哭泣的时候她对他微笑,他以为她会微笑的时候她却对他哭泣。
两年前她悄然打掉孩子,他以为他们之前不会善了,可是她只字不提,于是那件本来会令彼此都很伤的事情就那样云淡风轻地带过去了。
时隔两年,他只是提及孩子的事,她便如失心一般痛苦。
是她的痛觉比常人来得迟钝,还是她比旁人更会掩藏真实的自己。
看不懂!
原本以为一眼便可看穿的女人,现在李非平却只能说他从来不曾真正懂过她,她的爱,她的痛,他全然未曾懂过。
可是他想念着她,疯狂地思念着她。
大部分的事情进行得还是很顺利的,像绮罗的小窝,她终于找到合适的地毯了,还有她的加菲猫,室内开始显得有生气,绮罗十分喜欢呆在家中。
画展的事情秦朗一直有准备,此时运作正常,正在广发宣传单,绮罗只需要每天对着她已完成的画发呆就好了。
绮罗经常有如置梦中的感觉,自她有记忆起,画笔便一直陪伴着她,她画画,不为名不为利,只为着她喜欢,香氏在的时候,她也从未担心过自己的未来,她有强大的家世,自然有人会捧她的场,办画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