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
“现在,轮到你了。”
“我?”易日晞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我给你打电话,说朝露办了同学会请你参加的时候,你的语气听着明显不寻常,还装什么装?”戳穿别人的谎言正是函为非之所长,“你还在乎朝露,代表你对她还有意思。我问过侍应生,你回来这些日子天天往这里跑,来这里报到。别告诉我,你只是爱上为非作歹的吃食。”
易日晞沉默不语,离开的这几年偶尔他会回想起丰富多彩到近乎刻骨铭心的大学生活,再回想起与支蔓儿那段甜蜜又涩涩的初恋,除了记忆,他竟没了多余的心动。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模糊得不可辨识。
反倒是邺朝露,大学期间跟他接触最多的那个女孩,勾起了他太多对往事的留恋。
说来奇怪,他没有认真地和她交往过,可记忆中她的一颦一笑,她习惯的举止、语言,还有她最后的道别都是那么清晰、生动。
“我想见见她。”他坦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有种强烈的感觉,想再见到她。可我不知道怎么找她,也不知道见到她后该说点什么。”
年轻时的自己太残忍,对不爱的她毫不留情。回想起来,不是没有惭愧,不是没有遗憾。
从前让现在的自己不知所措。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无意之中遇见她,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忘记我的模样。虽然遗憾,可细想起来,这样也好,可以给我一个弥补她的机会。”
“弥补?你想干什么?帮她找个好老公?”函为非嗤之以鼻,“这方面崔无上比你更积极,就不麻烦你了。”这些男人的脖子上顶着的都是猪脑子吗?蠢毙了!帮一个曾经在感情上备受打击的女孩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他们当真不知道吗?
“崔无上一直在帮朝露找老公?”
这个消息好像很打击他的样子,这些男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双手叉腰,狮子吼的功夫是函为非的必杀绝技,“我说易日晞,你要是对朝露有意思,该怎么就怎么,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用不着我教你怎么泡妞吧!你要是对她没意思,反正她也不记得你的模样了,有多远滚多远,OK?”
“如果爱是道单项选择题,要么爱,要么不爱,那这世界上很多事就简单多了。”
完全不在意那个人,他就不会拨空回来;真的很爱很爱那个人,他早已将她拥入怀中。
爱或不爱,已让他额前那拨青丝染白雪。
小巷深处,有个人远远地看着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
第4章(2)
十点过一刻,今天,老头子应该不会来了吧?
邺朝露站在吧台后面左擦右擦,左模右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时不时地瞄一眼时钟,再状似不经意地看向门口。
好吧,他不会来了。忘记那个一不小心路过掉进来的老头子吧!还有许许多多的熟客跟她聊天,看她写下的那些文字。
擦擦擦,今天要努力把所有的杯子都擦得跟新买的一样,擦擦擦——
“来杯‘随便’。”
熟悉的声音震得邺朝露猛地抬起头,“嘿!”
她惊讶的眼神让老头子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什么。”她低下头掩饰尴尬的神情,忙着给他弄喝的——随便、随便,她最拿手的随便。
“随便到!”
老头子接过来慢尝了口,“这是什么?好像菊花茶哦!”不会是味道近似菊花茶的“随便”吧?
“不是好像,就是菊花茶——天气渐渐热了,下下火。”
“我哪有什么火气?”说着说着他就喝了一大口,很凉很舒爽。
他正惬意地享受着她的特别服务,却听门口一阵紧急刹车,还以为又是那个开车像赛车的函为非来了,不想竟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男人,进门就把他的肩膀一把揪住。
老头子侧过头望去,这人……谁啊?不认识啊!
来人直接报上名来:“我——崔无上。”
未见其人,可对其名,老头子实在是耳熟得不能再熟了。他站起身,两个男人对视良久。
崔无上大拇指一勾,“现在可以跟我出去一趟了吧?”
老头子没再犹豫,沉默地跟着他往外走。邺朝露一头雾水地跟在后头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崔无上却用前所未有的严峻表情告诉她:“你,站在原地,别跟来。”
这么凶的无上哥,邺朝露还是头回见识到,不敢动弹,乖乖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大男人虎背熊腰地相互架着出去了。
靶觉有点诡异……
包诡异的还在后面,一个过肩摔,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崔无上居然将高自己些许的易日晞轻松地摔在地上。不愧是跟着魔女函为非搅和了多年的猛男!
“你还来干什么?你到底想搞成什么样子才算完?你以为朝露还是从前的那个朝露,你以为她还会把你当成从前那个她一心一意爱和付出的那个易日晞?”
易日晞沉默了,崔无上说得没错,这几年他们之间太多的事情都已改变,而改变最大的就是朝露曾经深爱他的心吧!
“你既然不喜欢她就远远地待在那里别回来啊!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崔无上深呼吸的同时一个箭步上前勒住易日晞的衣领,“不要告诉我,时隔几年,你再见到朝露忽然对她一见钟情了。”
易日晞猛然回头,恰好迎上崔无上质疑的目光,四目对视,这一次谁都没有逃避。好半晌,他近乎谨慎地点了点头,“我放不下她。”
“这怎么可能?”崔无上鼻子对上了天,“你和她在一起三年,当初她那样追你,那样爱你,你都没半点意思,最后毫不留情地一走了之。时隔四年,你一回来就说自己放不下她,这……可能吗?”
“事实上,这几年我经常想起她。”是实话,也是他无法骗自己的真话。
他正视着面前的崔无上,那个和他一样伤害过邺朝露的男人,“说也奇怪,我以为她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伙伴,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孩。可到了异地之后我才发现,我竟然很想她,想她的一颦一笑,想她的一举一动。我甚至习惯性地向身旁看,总以为她会出现在那个位置。”
回想当时的感觉,他不禁轻笑出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每次在工作上遇到困难或者疲惫不堪的时候,唯一的良药就是回忆和她的那段过往,我把所有的回忆拿出来反复的咀嚼、回味。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比较念旧罢了,可再一次遇见她,看到为非作歹的墙壁上写下的那些心情,看到那句‘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我才赫然明白,所有的思念来源于……爱——也许,我爱上她了,也许……也许四年前我就爱上她了。”
“你爱她?你说你爱她?你昨天晚上才跟为非说你不知道自己对朝露怀着什么样的感情,一觉睡醒,你就爱上她了?还也许?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也什么许?许个屁啊?”
崔无上真想把眼前这个男人的脑袋砸开来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把他的嘴巴掰开来,看看到底有几句是真话。
叹口气,易日晞有点明白为什么崔无上会放下和自己青梅竹马的邺朝露,转而选择那个怎么看都不像贤妻良母的函为非——因为两个人都一样龟毛。
“我也对函为非说过,爱不是简单的是与不是。在说爱她之前,我先得搞清楚自己的这里。”他指指胸口的位置,跨越从前需要很多很大的勇气,他是,朝露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