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苏奂伊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又马上从他怀里撤出来,转身走到电脑前,“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她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先前的恐惧也都一扫而空,“我苏奂伊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害怕?”冷淡的话语像是说给电脑里的那张照片听的。
利落地关掉电脑画面,苏奂伊又赶快去指纹记录里搜索其间用过她电脑的人,却惊讶地发现——“连指纹记录都被她消除了!”她的眉心蹙起一道深痕,“要消除指纹记录需要密码,而我的密码是随机换的,每天都不一样,要盗取密码很不容易。”
“看来还是个电脑高手了。”邻安旬了然地笑笑,不忘提醒她,“你是不是跟谁结过怨?”
“我可不记得有欠哪个员工的工资忘了发。”苏奂伊疲倦地揉揉眉心,低垂的眼帘巧妙地遮住眸底锋利的精光。
能有堂姐照片的除了苏承明一家——不不!一定不可能是他们!他们现在一提到堂姐就丧胆,所以上次会那么快地卷了铺盖离开别墅,怎么还敢将堂姐的照片留下来恐吓她?那么剩下的只有——
“但她叫你‘不要再找男人了’。”邻安旬轻撇嘴角,言语里透着浓浓的戏谑,“我看八成是你情敌之类的吧?”
是了,像她这样的女人从来就不乏男人的追求!而她又极擅长玩若即若离的暧昧——被视作情敌又有什么好稀奇的?心里无端升起一股厌恶,令他不自觉地退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听邻安旬这样一说,苏奂伊愈加坚定了心里的怀疑——难道真的是他?可是说不通啊!他怎么可能会有办公室里的钥匙?
苏奂伊的脸色起伏不定,连唇边的笑意也凝冷许多。尽避实在很不想怀疑这个男人——除了母亲和弟弟,角律师便是她最信任的人了。但无论如何,出了这种事,她不可能当它没发生。何况父亲的遗嘱还在他手里,万一……
“苏、奂、伊。”邻安旬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饿了。”眼睛望着天,说出的话却像是同她撒娇似的,“所以麻烦你快一些,我好早点去吃饭。OK?”
或许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他就是不喜欢看她独自深思的神情,因为这样的她会让他觉得不安。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那张戴着陶瓷面具的脸——他对那副精致到虚伪的笑容厌恶透顶!所以当时会毫不犹豫地删除有关她的一切……如今反而喜欢看见卸妆之后的她——那样的苏奂伊让他觉得纯粹,即便只是看着也可以不由自主地放下心来。
以至于许多时候还会假设某些可能,明明是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女孩,明明还处于对父母留着依赖留着青涩的年纪,倘若不是这样早知,倘若没有像现在这样处处设防,一定也可以朝他露出孩子般明媚的笑容的……
嗤,无聊透了的假设。自嘲一声,邻安旬将视线从苏奂伊脸上移开。
苏奂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好啦,我这就把邮件发过去,邻先生请稍等一下下。OK?”
她故意学他的语气。说完两人相视而笑,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如果真是恋人的关系,倒也不坏吧?许多善意的小心思不必明说也可以被他猜透,不会觉得恐慌,反而有那么点类似于心有灵犀的……欣喜。这突来的念头让苏奂伊吓了一大跳!然后赶紧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不不不,她和他,只是朋友,只是对手。互相排斥,彼此怀疑。
等开车回别墅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简单地互相道别——
“和朋友一起逛街果然要热闹些的。今天事出突然,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邻先生多多包涵了。”客气的微笑,苏奂伊故意用意大利语重申了彼此的关系,并很自然地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是她谢客时的惯有动作。
邻安旬并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当作送客。而等苏奂伊转身走出几步的时候,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喊住她:“呃等下,我的手机——好像落你车上了。”
他意思性地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唇角分明浮出一丝捉模不透的狡黠,被心有旁骛的人忽略了。
“……”暗暗吸气,苏奂伊折身又去开车门。随意翻了一下座垫,并没有找到他的超新款手机,“手机在哪?”
“我记得……嗯……好像……在哪呢……”邻安旬手指抚唇,像是极其认真地回忆了许久,最后很无奈摆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我也忘了。”
苏奂伊忍不住微微蹙起眉,转念的瞬间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马上又被自己否决。然后大方地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自己打个电话吧。手机天天换,又不是以前那款防盗的,半路上被谁模去了也发现不了。”
她的笑容有些凉薄,像是刻意去掩饰主动给他手机的热络。
有心移开视线的苏奂伊当然不会察觉,就在伸手接过她手机的那一瞬,邻安旬茶色的瞳仁里再度掠过一抹瑰丽的异彩。
哼哼,她是不是太大意了呢?还是因为自己的演戏功夫确实太好?下车前故意趁她不注意时将手机丢在车座底下,然后面不改色地撒个小谎,最终只是为了——再一次得到她的号码而已。
而这一次,记住了,就不会再忘了吧?因为不想再花时间反反复复地去挑战自己记忆力的极限……邻安旬忽然有些好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患得患失过,是第一次——对她。
转眼间已经是小年夜了,乡下的孩子们早就迫不及待要把后天提前来过。没有去苏家别墅和亲戚们聚闹,苏奂伊一家三口倒也安静得很。只是——
“妈,你以前写的《阡阡云奂》乐谱呢?”
“妈,妈,这一段怎么老是会滑音啊……呵呵,我忘了嘛,妈你来教教我吧。”
“妈……”
就在隔壁的画室里,清楚地听着苏奂伊声声亲昵的呼唤,然后是钢琴曲丁冬悦耳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像在坚持不懈地演练着……苏微轻轻皱起了眉,而后将手中的画笔搁下,走出狭小的画室。
这时候苏奂伊已经裹上了厚厚的长款外套准备出门了。怀里拿着一盘CD。而看见她完美的妆容时,苏微的脸色分明有了异样,“姐,你今天用的唇彩……”
“天堂粉的。很适合冬季的颜色吧?”苏奂伊眨眨眼。而不等他继续追问,她迅速留下一句:“我得走了。可能今晚会晚点回来,你们不用等我了。”
转瞬便只剩她柔长的背影。朝南的窗户开了小缝,满满的冷风灌进画室里,掀起画纸的一角,画面上阖眼而寐的男人,模糊了轮廓,却是说不出的熟悉……
苏奂伊去了邻家别墅,显然是去找邻安旬的。昨晚就接到他打来的电话,邀她今晚会去他家一起吃饭。
其实父亲在世的时候邻家和苏家就有过不少往来,只是小时候的她有些自闭,又拒生,因而从未在邻安旬祖父眼前露过面。而父亲去世之后更是鲜有机会去拜访这位邻居。而这次既然是他主动相邀,她当然不会拒绝。
但如果,如果她早先知道他其实还邀请了另一个女人的话,她一定不会凑这个热闹,更不会特意使用天堂粉色这款唇彩。因为那个女人是Jasmine,曾经和他传过不少绯闻的知名女模,同样是有中国血统的黄皮肤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