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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风耳讨妻记 第6页

作者:童绘

洪福这么想着,退了出去。未久,与家丁取来了段爷的剑与十八武器架,分别放于两人身后,在一旁候着。

“福伯,你等先退下吧。”映不出一丝光泽的眸子直视前方,洪煦声说着:“吩咐厨子把饭菜热着,晚些送来阁里,段叔与我一起吃。”

段橒舒闻言,嘻嘻补道:“再烫壶酒。”

洪福本想说三爷喝不得酒,对眼不好,但见三爷难得邀人在阁内进膳,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领命与家丁退了出去。

待福伯等离去,段凄舒迎风而立,将长剑出了鞘。“让我猜猜,看你方才所练,用的是……棍?”

洪煦声微笑着摇摇头。想起段叔到庄里时才刚退出江湖,久不动武心痒难耐,便常找他过招;那时也是如此,见他练起外家武功,就起玩心要猜猜究竟练何种武器。

“嗯……”段橒舒沉思一阵,喃喃道:“重足法,腰力稳,臂力巧……不似枪有刺击招数,竟也不是棍……”

段叔不愧在江湖打滚了多年,与各大门派不只交过手,连对手武功路数、武器特性都颇有研究,方才自己不过耍了数招而已,段叔即能看出多个细节,这便是段叔常告诫他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吧。洪煦声长年窝居庄中,练武单单是兴趣,并非为了行走江湖,更非为了战胜对手,于是不会真拿武器,也无需考究太深!”切随兴所至。

段橒舒忖度良久,忽地目光一亮,飞身至煦声身后的武器架,拣起当中一样,剑尖轻挑,朝他的方向甩出。

洪煦声虽眼不能见物,却清楚段叔的一举一动。他眉间微凝,侧耳一听,双掌微举拍合接住他抛来之物,两手随即往反方向一拉,展开了手中武器。

“吴家金钢流星链,用的是纯钢链身,依各人喜好,前头扣以沉钩或剌尖,招式多甩击,因此腰力与巧劲并重,”段橒舒一见煦声架式便知自己猜中了,不禁展开笑意,“煦声,你从前不喜练花巧的武器不是?”

不得不佩服段叔的见识,若自己也出过江湖,得要多少年才有如此历练?洪煦声笑道:“段叔眼力真好,才见我这门外汉的三两招,就能猜到。这是依着六年前一名盗墓者在陵寝中留下的线索谱出的路数,近来陵里平静,闲来无事,想起有这么回事,才拿出来练练。”

那温和的笑在他看来还稍有稚气,段凄舒顿了下。

煦声足不出户,日日在屋里研究陵寝中的机关,有时修复老旧机关,有时自制以取代不堪使用的机关。

他到庄中不久时发现煦声在陵墓石道中安了多种自行制作的机关,又铺上特制的细砂,盗墓者受困陵墓,最终都会使出自身绝学要破墙而出,可想而知多是失败的;煦声就靠细砂探其武功步法,藉以推测周身力道分配,再加以洪家书武楼所收的百家秘笈,琢磨各家路数。

如此练法无法掌握各家武学精髓及心法,却可练出个形,这对几乎没出过府的煦声来说,是日复一日必然的循环。

若有心得,煦声会在夜里口述让书僮为他抄写誊录。书武楼这些年来因他闲来无事的舞刀弄枪,比上一代多了近百本各家武术大观,煦声称之随写;而这些随写,到后来多用于帮助他发明新的机关,将陵寝护得更是密宝。

……段橒舒不觉煦声有如此繁琐的心思,会为了发明新的杀人机关而钻研武术。

煦声性格温和,有时显得散漫懒惰,若不是极有兴趣,断不会费心耗时……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段橒舒轻叹。若他双眼完好,武功修为绝不只如此。

“段叔?”迟迟未感觉到他有动静,洪煦声缓了架式。

对上那疑惑的表情与漆黑的双眼,段橒舒从思绪中被拉回,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吴家近二十年来以正派自居,此代家主更是多有义举,我有些讶异吴家会有人来盗墓。”

他一向很难明白死人穴有何魔力,让人前仆后继而来……娘亲过世后,洪煦声便不再追究这些问题,他的职责是护陵,其余的,多想无益。这么想着,他应道:“据说扣以沉钩的金钢链,是吴家武术纯熟之辈才用。”自己手中的武器便是六年前盗墓者留下之物。

“若我没记错,吴家长的一辈也死得差不多了才是。会使这武器多半是长老级的人物了,临老还六根不净动贪念哪,才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

段橒舒惋惜地摇摇头,随即转了语气,斜眼睨向煦声,“该怎么说呢……你们洪家也造了不少孽啊,奉陵就奉陵嘛,偏偏就是太过执着,将这陵墓护得滴水不漏、有进无出的。见不到的东西最勾人,这道理怎么顽固老爹听不懂,这些个儿子也不懂?”

洪煦声未回话。总觉得段叔今日比平时多话,而自己不如二哥能言善道,懂得怎么迎合别人的话题、懂得如何与段叔天南地北的聊天。习武是他的兴趣,造机关护陵不是。只是,爹娘从小版诫,一生总要做好一件事,平时可随心所欲,若是职责,就得要尽心尽力。

……他自是不会把那告诫想得太深,但长日漫漫,有点事做总是好的。“不说了,”

段橒舒见他沉默不语,扬声唤着:“来吧。”

“煦声请段叔赐教了。”洪煦声摆出架式。在这庄中,段叔是唯一偶尔找自己练武之人。他不懂怎么回应段叔待他如家人的好,但十分乐意奉陪武艺的切磋。

“好,今日我要与你这吴家金钢链分个高低了。”段橒舒兴头一来,长剑高提,朝煦声刺了出去,逼他使出全力相迎。

月儿高挂的夜里,眼不能见物的洪煦声不曾瞧见钢链与剑交错划出冷冽的微光,传入耳中那铿雏有力的声音却能领他精准出招。

一来一往,直到夜深;一招一式,都在他掌握之中。

而这比试的快感,让洪煦声再一次确认,眼疾没有为他带来任何遗憾。

华丽厅中,大圆桌前坐着单清扬与奉陵山庄的洪二爷,萃儿与孙谅则各自站在主子身后。

本以为其他人会陆续到来,谁知过了三炷香时候,眼巴巴地看着一桌丰盛菜肴,肚子都不知翻滚了几转,还是只有他二人相视无言。

“……真是不好意思呀,”主位的洪二爷笑里带着歉意,“单姑娘远道而来,却是这个样子……”

他语气和善,然却令人感到无限距离。单清扬抬眼,却在与那回忆中和洪三爷幼时轮廓有几分相像的面容对上时垂下睑,道:“二爷太客气了,清扬冒昧出信说要前来,是清扬打扰了。”

洪二爷摇摇手,“单姑娘与我洪家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无需客气。”

“可不是,”见单小姐没回应,站在二爷身边添茶的孙谅说道:“过往也算是亲家,结亲,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孙谅,”洪二爷板起脸,截断了他的话,“一个奴才哪来那么多废话?单姑娘尚未婚配,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让人胡乱加油添醋,还以为我两家又走到一起。虽说江湖儿女结亲不会在意过往声名如何,可没有的事,轮不到你这奴才胡说,还不向单姑娘赔礼。”语气依然轻轻的,却是不怒而威。

小姐低头不语,萃儿偷偷瞧着洪二爷和他身侧那名为孙谅的灰衣少年,心道这孙谅应是洪二爷的随身奴仆。二爷让贴身的奴才出来相迎,是真未把她家小姐当成一般来客吧;但二爷语气疏远,话中就是带了那么点讽剌意味,果然还是介怀退亲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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