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岳峰热情地招呼着客人:“沈总,快进来家里坐啊!”
沈放的目光却停在了水池那边。他今天决定过来的目的,就是想找她好好谈谈的。
“我想和韩嘉然谈谈。”他回了韩岳峰一句。
韩岳峰愣了一下之后,笑着回道:“那行,你们谈,我进屋帮忙做饭去!”说完就钻进屋子里去了。
沈放走到嘉然的身后,她也立刻转了身看向他。看了一眼之后,冷静道:“好,我们出去谈。”
还是沿着那条泥泞的路一路朝外面走。
路上不时有邻居伸出头来看,有的则干脆站在自家门口,冲着嘉然打招呼:“嘉然,你男朋友啊?”
嘉然温然有礼地笑着回道:“不是,是我爸爸公司的领导,到家里来做客的。”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完之后,当下悄悄的议论声全起来了。拜韩岳峰的炫耀所赐,这条巷子里的住户人人都知道嘉然有一个非常有钱的男朋友,看样子多半就是这个人了。
沈放随在她身边一路走过来,听着这些或羡慕或几近诋毁的非议声,重重拧紧了眉头。
这越发笃定了他此番前来的决心。
“嘉然,我给你看样东西吧。”
他放轻松了神色,扬眉一笑,从西装口袋里模出一张纸来。
打开了,递给她看。
嘉然没有伸手来接,却下意识看了一眼,看过之后便愣住了。
居然是她当年为他画的那副素描,想不到会留到了现在。
她蹙眉抬头,冷淡问道:“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回道:“想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决心。”却又收起了笑容,神色凝肃地看着她道:“嘉然,我对你的态度是认真的,只要你愿意,就到我的身边来吧。”
嘉然沉默了很久,心里思量的不是他说这句话的诚心有多少,而是在想,自己可以一举拒绝到让他死心的方法是什么。
“刚才人家在背后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不是吗?”
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蹙眉问:“那又如何?”
不过是那些人怀着酸葡萄的心里,说些不知所谓的话罢了。
她冷淡笑了起来,缓缓说道:“人家都说,老韩现在是好不容易才攀上高枝,卖了女儿求富贵也无所谓。”她对他摇摇头,语气听起来愈发漠然,“可是很遗憾,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落魄到要卖掉我自己。”
沈放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韩嘉然,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偏激了吗?”
她嘲然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伤痛之色,只是掩饰得很好,外人并不会看见。
再抬起头,神色已经转了冷然,冷然地看着他反问:“偏激吗?也许吧。可是沈放,沈先生,也请你收起你的优越感。也许在你的眼中,只要是你愿意想得到的东西,它就会乖顺地臣服到你的脚边来。很遗憾,我却刚好不是那种人。”顿了一下,继续道:“当然,人的心意总是在变换不停,谁知道我现在摆出一副高姿态的样子,将来不会唯唯诺诺地去求你呢?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我再把我自己卖给你如何?”
因为他,她失去了母亲,这份伤痛如今每想起一次,都会酸楚难过到流眼泪。
因为他,她被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在那个地方再无立足之地,连从小看她长大的邻居女乃女乃都不愿跟她说话,目光里尽是指责的意思。
没想到到了今日,还是这样,她好不容易才获得了暂时平静的生活,却因为他的出现而让她再次陷入被人戳脊梁骨的境地里。
他为什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找上门来?
没有再等他说话,她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那张画,随手就撕了个粉碎,纸屑洋洋洒洒地落进了泥泞里。
这个动作终于激怒了沈放,他脸色沉郁地看着她,缓声问:“你当真连最后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吗?”
他看着一地的纸屑,后退一步,心痛又失望地对她摇了摇头,“韩嘉然,就连我把自尊丢在你的脚边,你都决定选择不屑一顾?”
嘉然的神色也转了冷漠,嘲然一笑道:“知道你的自尊心很值钱,所以带上你珍贵的自尊心,离我远一点吧!”
她转过身,深呼吸好压下心头的哽涩与酸楚,然后坚定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沈放亦是迅速转身朝巷子外走去,意气上来了,他也是走得十分干脆利落。
他知道自己有错,所以低声下气地来找她,换来的却是她一番践踏。
或许只是因为她是他生命里第一个喜欢过的人,他才会放低了自己的自尊跑来找她。
可是,当一年一年的光阴过去,他发现自己的心里始终保存着她的影子。
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原来如此固执。以致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每次当他一次次强迫自己忘掉却还是一次次想起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名字早就清晰地刻在记忆里,挥都挥不走。
第7章(1)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户外有微弱的一线路灯光亮照了进来。
嘉然睡得并不沉,恍恍惚惚中睁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的黯淡。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细微清脆的响动,是打火机翻开的声音。倒映在玻璃窗上的那一小簇火苗熄灭了,空气里开始慢慢沁散出了淡淡的烟气。
她静静地缩在被子里,动也不动,目光一直停留在玻璃窗上的那一小点红光上。
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却忽然听到身后淡然的声音响起,带着几丝的飘忽,几分的无奈和退让,“你想要什么,告诉我。”
突如其来的一丝温情,是令她陌生和诧异的。她心里微微泛起了几分酸楚情绪,压抑了好久才将这股情绪抵挡回去。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她说:“我什么都不想要,也要不起。”
“不要再说离开的话了。”不是警告不是强迫,而是请求。
她亦是将他语气里的示弱之意听得清楚,沉默良久才艰涩地回道:“留下来,留多久?一年?十年?”
他只是简单地回了三个字:“一辈子。”
嘉然觉得心里发寒,嘲然道:“沈放,你真自私,你难道想让我一辈子都做你的情人吗?”
他的回答却是让她蓦地怔住了。
他说:“不是情人,是妻子。”
嘉然一时间失去了清晰的思维,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等到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他握住了。她下意识想挣扎,手腕上的力道却扣得更紧了。
他扳过她的肩膀,在黯淡的夜色里直视她的眼睛,坚定清晰地说道:“天一亮,我们就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嘉然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是从来也未想过,他们之间会是这样的一个发展。
因为太不真实,所以她想了许久也没想清楚,自己应该给出怎样的一个反应才算是正常。
很想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听到,或者根本只是他的一个玩笑而已。
车子拐入民政局的大门,在台阶前停了下来。
沈放先下去了,走到另一边,为嘉然拉开车门。
她却仍是坐在车里不动,不愿意下去。
他也不疾不徐,姿态潇洒地扶着车门站在那里,对着她扬眉一笑。
嘉然却缓缓蹙起了眉,心里实在疑惑为何他会转变得这么快,而且让人无法理解。
“我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神情愉悦地回道:“来了这里,自然是想结婚,娶自己想娶的那个女人。”
她凝色,没好气地瞪着他,“请你认真一点。”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这里是玩家家酒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