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的是总裁秘书维可,她把一堆文件放到他桌上道:“特助,红袋子里的是急件,请您过目。”
“好,谢谢。”
“特助,您来公司一个多星期了,我们想开个欢迎会,不知您能否赏光?”
“好,谢谢。如果不嫌仓促,那就安排在今晚。”
“OK,我会准备。”
看维可保持着平板的表情走出去,尉迟延不禁想,在她平板的面皮下又隐藏着怎样的一颗心?同样是板着脸,唐半醒和维可又有不同。维可看人时,总让他想起“直勾勾”三字,那眼神令他不是很愉快,她大概属于唐半醒眼中那种优越感十足的女人。唐半醒看到她,会否在心里“嘁”一声?
唐半醒,唐半醒,受你影响,他尉迟延竟然也开始分析女人性格了。
唐半醒,唐半醒,你果然影响我甚巨。
唐半醒,你在干什么?是在集中火力处理令你火大的碎事,还是忙里偷闲编你的爱情故事?
有她的声音,他心神不宁。
没她的声音,他更心神不宁。
是咒语的后遗症在作祟?
大哥听到他说声音消失不见,曾问他:“延,你失望?”
他答:“没有。”
现在,他可以肯定,他失望了,还不只是一点。
如果,如果他能一直听到她的声音就好了。
晚九点,从欢迎会归来的尉迟延略有疲惫。对于工作,他向来游刃有余,唯有对于交际,他笨拙地不会应对。不客气地说,他称得上是聚会上的闷蛋,呆坐枯坐闷坐,越想找话题,越是嘴巴干涩,对于别人的示好,他除了扯扯嘴角表示自己有在听外,他说出口的通常只有三个字“嗯”、“是”、“对”。可想而之,想要宾主尽欢,那是不可能。别人顾忌他的存在不敢放肆纵欢,他的本性又使他融入不了欢乐中,最后,欢迎会变成了尴尬的吃喝会。每个人都累,何苦来哉?
进入公寓,迈入电梯,毫无预兆的,她的声音又似破雾而来。
尉迟延盯着电梯上的“19”,难以置信。
这幢公寓是一梯两户的复式结构,他住1901。
她呢,怎会在此现“声”?
“受不了这些文人!抽烟很酷吗?懂不懂尊重不抽烟者的权利?难不成以后要天天住在乌烟瘴气中?”
似在回答他的疑问,1902的门开了,走出的正是唐半醒。
唐半醒挥手驱赶头顶的烟气,气鼓鼓。
她的视线仍是投注在一米以下,看到一米开外有双男人脚对着她,她头也不抬地说:“抽烟者不得入内!”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话,不过,她好像认错了人。
见男人脚没反应,她不甘愿地让开门,挥挥手,“进去吧进去吧,就知道你们文人视烟如命。”
他心中被一种叫失而复得的狂喜淹没,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从不抽烟。”
“咦?”
她终于抬头,看到他的脸,果然如他所想般跳开三尺远,警戒地瞪着他,“你、你、你、你,来人哪,姐——”
尉迟延暗叹口气,真巧,真是巧得不可思议,可他真的没有跟踪她,一切,完全,纯属巧合。
闻声而出的姐姐把唐半醒护在身后,同样瞪着他,“你想干吗!”
他很冤!
尉迟延掏出钥匙,当着她俩的面,打开对门,说:“我住在这里。”
看到唐半醒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故意问:“你跟踪我?”
唐半醒一点就着,似喷火的猛狮般气得张牙舞爪,“我、我跟踪你?!恶、恶人先告状!你……”
原来,她并不是伶牙俐齿之人。
心里想的话明明既流畅又通顺,可张开口,她却说得支离破碎。
是因为这样,她才把长篇大论放在心里,把沉默是金挂在嘴上?
原来,她动脑的速度比动嘴快。
尉迟延的心情突然间变得很好,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上下看她一眼,学着她嘲讽人的口气:“我跟踪你?嘁。”
说完,他就后悔了。
有些话,只适合放在肚子里想,而不是拿口来说。让一个人记住另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而他却选择了一种最糟糕的方式,真是笨到家了!
唐半醒咬牙切齿,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哼”一声,扭头进了屋。
然后,尉迟延看到了闻道,遭遇当晚的第二次吃惊。
闻道也吓一跳,“尉迟延,你怎么在这儿?”
尉迟延苦笑,“我就住这儿。来我家喝一杯?”
闻道拉过唐半梦,爽朗大笑,“半梦,来,真是巧了,这位是尉迟延,我在美国读MBA时的好朋友。唐半梦,美女总编,我大学时的狐朋狗友。没想到,你们俩竟成了邻居,世界可真小啊!”
唐半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就是尉迟延?以前听闻道提过,百闻不如一见。呃,我妹妹,呃,如果我知道她口中的什么延迟就是你,今天这误会就不会发生了。既然都是朋友,来我家喝一杯吧,庆祝我乔迁之喜。”
闻道自行帮他锁门,推着他进入1902,“尉迟延,你才二十八岁,不必每天活得像小老头儿。来,这里都是年轻人,和你的工作一点关系也没有,尽可放松下来,不必拘谨。”
尉迟延扫视一圈,里面没有唐半醒,但他耳边有,她不知躲在哪儿生闷气。
屋内坐着七八人,嘴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大声辩论。
闻道知他喜静,引他远离他们坐到落地窗前。
唐半梦递给他一杯酒,“来,以酒赔罪,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尉迟延轻抿一口,拘谨道:“谢谢。你妹妹还好吧?”
闻道插嘴:“半梦,你妹妹真是个怪人。你们俩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你不说,我还真不敢相信她是你妹子。亲妹子?”
唐半梦笑,“废话,当然是亲妹子,同父同母,没有什么比她还亲了。妹妹她是有些怪癖,但还好啦,无伤大雅。她啊,是天生对男人没好感。两三岁时,她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无论是七八十岁的爷爷,还是一两岁的女圭女圭,只要是男的,她都会情不自禁露出嫌恶的表情。上学时更糟,只要和男同学同桌,她就要求老师帮她调座位,老师不同意,她就故意考试不及格。她学习成绩好,向来是老师的宠儿,连老师都拿她没辙。曾经有个女老师觉得她有心理疾病,想尽办法要治她,结果呢,适得其反,越治她越讨厌男人。以前,她曾对我说,一想到和男人呼吸的是同一片空气,她就觉得脏,不想活了,那时我才觉出问题严重性。幸好幸好她自己脑子转了弯,上大学后,症状轻多了。我猜她啊,是有情感洁癖症……”
“姐!大嘴婆!”
出来倒水的唐半醒懊恼地站在饮水机旁,出声制止唐半梦。
唐半梦冲她招招手,“好了,妹妹,别气鼓鼓了。来,敬尉迟延一杯,冰释前嫌。”
唐半醒扭头就走。
嘁,我又不是陪酒女,凭什么!
她对男人,真是不留一点情面。
闻道摇摇头,“真是怪人,不知道我家小乐怎么和她成为好朋友,我想讨好她都不知从何讨好起。”
唐半梦又笑,“闻道,你家小乐你家小乐,你念得真顺口。我记得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暗恋了这么多年还没修成正果,你这持久战也未免太持久了!这样好了,我这专家教你猎女高招,你嘛,帮我搜罗帅哥,成交?”
“成交成交!你说的那个财经人物访谈,喏,现成的就有一个。”
尉迟延捏着酒杯,心不在焉地听他们闲谈,全神贯注倾听半醒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