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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须得一知己 第21页

作者:赖刁刁

期盼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强烈。直到五月中旬,接到上头通知的朱裔,几乎是在挂断电话的下一刻,便向航空公司预定了当天的机票。

回家。

在七千多米的高空上,云层阻隔了朱裔的视线。望向舷窗外的他,从理论上来说绝对不可能望穿天与地的落差。然而,对目的地的期盼,让他可以在脑海中描绘出那灯火通明的街道,还有自米色窗帘中透出的暖黄色的灯光。

下了飞机之后,朱裔抬手看了腕上的表。不到三点的刻度,让他决定先回公司报个到,并将海南方面的资料丢进办公室。等到下班之后,再给沈文若去个电话,请那一大一小出去吃一顿好的。

这份本该是完美的计划,却在朱裔跨入27层之后做出了变更。

走过外围非单人间的大办公室,朱裔扫了一眼,发觉在自己团队的位置上空出了两张空荡荡的办公桌。没有电脑,没有任何办公设备,突兀的空缺让朱裔挑了挑眉。将行李靠在门边,朱裔径直走了过去,询问坐在旁边的同事。

然后,得到的“实习期满没能给转正”的答案,让朱裔皱紧了眉头。这两个人都是工作上相当认真的年轻人,如果说第一次被解聘是市场环境的问题,但这一次,他原以为公司已经走上正轨,为二人争取到的新的机会竟然换来了相同的后果。

对下属的责任感让朱裔感到愤怒和自责。如果自己不是远在海南,他或许还可以为他们据理力争。可事实上,他却是让两个对他心存感激的年轻人再次尝到了被欺骗的滋味。对于这件事,他有责任。

没有说话的朱裔径直走入了人事部门。面对他的质问,人事主管给出的答复几乎和第一次相同——“这是老总的意思。这次所有还在试用期的新人,都没有转正的机会。”

这一次的朱裔没有选择沉默,他继续大声地质问对方:“既然如此,明知道不会录用新人,那你们人事部门为什么还要进行公开招聘?这不是明摆着的耍人吗?”

朱裔强硬的态度让对方不悦起来,“不就是两个新人嘛,又不是你家亲戚。不解雇,你付他们工资啊?”

完全不能理解朱裔为什么如此气愤的人事主管,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平时并不多话的男人走出办公室,又在半个小时之后递上了辞呈和办公室的钥匙,“如果这就是公司所谓的‘诚信’,”朱裔沉着脸,沉声说,“那么我选择离开。”

朱裔的决定让人事主管大惊失色。毕竟作为海南项目主管的朱裔,在职位上和他处于平级地位。他立刻给公司老总致电,在得到了“不放人”的答案之后,立刻一改先前不耐烦的态度,笑呵呵地尝试与朱裔交涉:“咳,一件小事而已,何必这么生气?来来,坐下来,咱们谈谈。”

朱裔睨视这个翻脸如翻书的家伙,连一句应付话都懒得说的他,直接回到办公室将所有办公资料和项目规划的文件夹,抱到了人事主管的手里。同时,他还将所有经手的办公用品列成了一张清单,尽数归还公司,就连小小的钢制文件夹和盒装纸巾都没有遗漏。

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朱裔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放进环保袋中。除了一直揣在衣兜里的钢笔之外,再有就是那几本工具书了。《现代汉语词典》和《成语词典》让他想起了最初见到沈文若时,那家伙站在他书桌边上“呼呼”一笑的样子。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要辞掉这份做了八年的工作,哪怕这也是他和沈文若相遇的契机。

朱裔抿紧了嘴唇,将两个月的工资共计一万四千元装在信封里,抛在人事主管的面前。毕竟是他单方面解除合约,违约金应该由自己来赔付。

料理完这一切事情,朱裔不顾对方如何大声地呼唤和挽留,只是迈着稳健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之中。

朱裔失业了。

这份做了八年的工作,也是他人生之中到目前为止的唯一一份工作。十八岁那年从遥远的兰州考到N市著名的理工类大学的他,选择了土木工程专业,并在大四下半年进入了那家房地产公司。他曾从最基层的策划人员做起,凭借优秀的专业技能和稳健的做事风格,逐步成为该策划组的负责人,再从项目的二把手一步步做到主管。八年来,公司的许多楼盘和项目都有他的参与。而海南方面的项目,更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

如今,他选择了离开。

辞职的那天下午,朱裔没有再给沈文若去电话。当天没有,后来也没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裔是个很实际的人。他明白失业意味着什么,存款虽然足够养活自己一阵子,但毕竟除了糊口之外,他还有房子要供房贷要还。

几乎是辞职的第二天就开始寻找新工作的朱裔,给N市几家不错的房产公司投去了履历。其中还有两家立刻表示,希望他可以去面谈一下。然而,就在朱裔打点好自己准备面试的时候,两个婉拒的电话,几乎是一前一后接踵而至。

再然后,朱裔的履历就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回音。相熟的同事偷偷告诉他,老板在业界年会的酒桌上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无法再在地产圈子立足。

会意的朱裔没有再死磕,只是坐在家里静静地想了一想。年过三十的他,所有的资历和建树都在地产圈子当中。此时让他放弃自己学习了四年的专业,放弃自己工作了八年的领域,重头再来,这谈何容易。

如果不想放弃,那就只有离开N市。

同样也明白这一点的朱裔,抿紧了唇。最终,他没有选择这一条路,而是选择重新择业。

然而,对其他行业没有经验的他,年龄也成了劣势。再加上经济危机的大背景,惨淡的市场并没有提供多少空余的岗位。在几次碰壁之后,朱裔决定卖掉房子。

原本七千多的月薪,在这个省会城市来说,算是很不错的收入。再加上一个人生活没有多少开销,经过几年的积攒,朱裔就有了供下这套房子的实力。只是如今,计划不如变化,失去了工作和收入的他,再没有能力负担。

当沈文若打电话来的时候,已是两个人失去联络的一个星期之后。当时的朱裔刚刚将卖房信息交给中介公司,正在将室内的物件分类并打包。

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让朱裔迟疑了一下。由自己亲手输入的“阿呆”两个字,在此刻却成为了让他沉默的存在。如果可以选择,他并不希望听到沈文若的声音。

朱裔不是一个爱计较、爱钻牛角尖的人。但是身为男性的自尊,让他对沈文若产生了些微的抵触情绪。对于那个工作稳定、生活安乐、并有着“大学教师”这个社会评价与地位都颇高的职业的男人来说,此时此刻的朱裔,却是一个打算连窝都卖掉的无业游民。

并不对等的位置让朱裔烦躁起来,他将手机远远地抛到了沙发的一角。终于,在漫长的音乐铃声之后,屋内再度回归到沉寂之中。朱裔抿紧下唇,将书籍放入纸箱,然而下一刻,恼人的电话铃声再度奏响。

朱裔深知逃避不是解决之道。同时,朱裔也明白,如果是换作沈文若了无音信,自己在死活联系不到人的情况下肯定会发狂。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存着不让对方担心的心思,朱裔起身,弯腰捡起手机,开启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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