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有太多的前车之鉴,教她不得不在确定他伤势不重之后,就将他的双手拉到胸口,紧紧绑在一块以策安全。
“既然要把我松开,你又何必绑着我?”
“你这个人真的很麻烦,绑着你,要吵我,松开你,你也要烦我,不然你到底是要我怎样?”
“你不是防我?”
“防啊,家里多个陌生人,为什么不防?”
“那何必救?”
很想赶紧再回到桌前继续工作,卜希临眯眼瞪着他。“既然你好像不怎么想活,那干么喊饿呀,公子?”听久了,她终于听出些许端倪。
这人很古怪,一般人失忆,照理应该很慌张,他却神色平淡,甚至对她这个救命恩人说话也没什么情绪起伏,就像是此刻,她完全感觉不到他饿了,反倒像来乱的。
而沉敛的气息,与其说是看破生死,倒不如说他是厌世,想找个人替他解月兑……但这么说,又好像有点不太对……到底是哪里错了?
“谁跟你说我不想活?”
“你要真是饿了,自己动手吃饭呀,就摆在你旁边。”虽说救人让她的荷包很伤,还让她得很费神地盯着,但该有的照顾,她不会吝于给予,否则她就干脆不救了。
“我起不来。”他说着,语气依旧平淡。
“你没有伤到背部,我有替你看过了。”
“所以我赤果着上身,是你的杰作?”
“……那是没办法的事。”她咬牙,红着脸承认。
她和爷爷都是傻子,一见人有难不救就很痛苦,救久了,都快成半仙了。而这个男人,她看过他的伤势了,没伤及骨头,顶多是手脚有些擦伤而已,她已经到山里采来药草替他敷上,没什么大问题。
“该不会连我的……”
“我只有撩起你的裤管!”她赶忙道,小脸热辣辣的。“你不要以为我很爱看,我是在救你……这天底下只有男人会侵犯女人,你别……”
“也有男人会侵犯男人。”他淡声打断她。
卜希临顿住,看着他很久,然后伸出纤长的手指,比着自己,而他立刻点了点头。
“瞎眼了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个男人?!”她火大地扯下头上的方巾,檀发随即如瀑倾泻,衬得粉脸清透娇俏。“就算我是男人也不会侵犯你好不好!”
拜托,她很漂亮的好吗!
就是因为长得太祸水,为了防堵害虫上门,她才刻意隐藏自己的美,要是她有心装扮自己,绝对让他惊为天人!
男人直瞅着她,半晌,突地低低笑开。
卜希临恼着,然而一见他的笑,她不由得愣住。
这男人的笑……像是黑暗中乍现的曙光,那沉蓝瞳眸像是迎接曙光到来的天光,那般幽静而令人沉醉。
一抹笑,让笼罩在他身上的黑暗气息瞬间消散,她猛地发现,他其实不是厌世,而是黑暗攫住了他,在天将明未明间,他等待有人拉他一把。
“看什么?”察觉她的视线,他神色一凛。
卜希临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人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怎样?我就是要看!”像是和他杠上,她更瞪大眼地看着他,还不断地对他装出鬼脸。
懊要生气的,但他却又笑了。
他一笑,柔和了锐利感,晦暗的气息一扫而空。
卜希临噘起嘴,叹口气,拉起他的手。“来,我拉你一把可以吧。”
“不怕我胡来?”
“得了,就凭你?”她哈了一声,不屑至极。
男人看着她,微使劲,就将没有防备的她给扯到怀里,双手交握在她的腰后,让她不得动弹。
卜希临呆住。
这家伙、这家伙……
第1章(2)
“瞧,这么简单就……”话未完,身下遭受一个重击,让男人再也说不出话,整张脸青白交错。
卜希临立刻从他身上挣月兑,趁他痛得不能反击,她赶紧绑住他的手,还边骂,“下流胚子,活该,痛死活该!”
男人没有反应,像昏了过去。
等到卜希临气喘吁吁地将他绑好,仍见他动也不动,想了下,她找来一根木头轻推着他。“喂,不要装死,我爷爷说了,踹这个地方只会让男人痛不欲生,但不会死。”
“……我不过是想要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眉头紧蹙。
“会,我会记住你这句话,等你伤一好,管你有没有记忆,都必须给我离开这里!”她骂着,用凶悍的口气掩饰自己的惊慌。
混蛋东西,亏她还想拉他一把,他竟敢……气死她了!
待那痛彻心扉的疼楚隐隐退去,男人才抬眼看着她。“不用你说,我也会离开。”他恼着,难以置信她下手这么狠。
不过是怕她单纯过头,要她对人有防心,谁知道她竟是这样对待他。
“很好,你给我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她耍着狠,刻意把秀美的五官扯得很狰狞。
“我要吃饭。”他道。
“吃空气吧你!”
“不让我吃东西,我怎么有力气离开这里?”
走到桌前的卜希临一顿,气呼呼地回头,拿着雕刀和木头坐到他身旁,端起饭菜,喊着,“张嘴!”
男人瞪着她,之前对她产生的所有好感瞬间不见。“解开我的手。”
“别作梦!”
“得了,就凭你?”他把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她真想拿筷子插他那张讨厌的嘴!“你刚才不规矩。”他的痛还血淋淋的存在,就不信他忘得这么快。
“不过是一时眼瞎逗你。”他笑得戏谑。
“你……”她气得发颤。
说真的,她和爷爷救回家的人里,有好人也有坏蛋,但嘴贱得令人这么发指的,也就只有他了!
“不吃的话,你就饿死吧。”她忍住脾气。
男人瞪着她,半晌,只能妥协的张了嘴,可谁知道她像在喂猪,不是用筷子夹饭菜,而是直接把饭菜拨到他嘴里,也不管会不会噎死他。
三两下喂完饭菜之后,她还割下他的袍子一角。
“你要做什么?”他垂眼看她紧握在手中的布条。
“你要再敢吵我,我就拿它塞你的嘴。”她可不是在开玩笑的,而是说到做到。
望着她,男人没多说什么,径自躺下,闭上了眼。
卜希临瞪着他半晌,才缓缓走回桌前,拿起方才差临门一脚的木雕鸟,可惜的大叹一口气,丢到一旁,又挑了块早已备好的木块,开始她的工作。
忙了好一会,却突地听到身后传来的申吟声,她不禁顿了下,回头看着睡得并不安稳的男人。
他状似痛苦地拧着眉,断续梦呓着,“既然如此……何必有我……”
听着,她皱起眉,想了下,啧了声,拎着木块和雕刀坐到他身旁,轻拍着他的胸口,“没事……睡吧……”
就在她的安抚声中,他再次沉沉睡去。
看着他,她心里五味杂陈,觉得这人特别惹人厌,可是……却又无来由的惹人怜。
几天之后,男人终于能够起身到外头走动,也才发现,这附近竟然只有这一户人家,两间简陋的茅屋并在一块,就只住了卜三思爷孙三人,教他不禁佩服,以这样的组合,他们竟也敢随便带受伤的人回家照顾。
不过,他这受人恩惠的人,似乎也没立场这么说。
这里是处山谷,听说他是自山头掉落的,若非卜希临上山采药救了他,恐怕他就要死在荒郊野外。
如今,身上的伤已好上大半,但记忆根本没回笼,离开这里,他能去哪?
“你别担心,尽避在这里待下。”晚膳时,卜三思这么说着。
“爷爷。”卜希临眯起眼,警告意味浓厚。
“希临,送佛送上西天,做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知不知道?”卜三思对她晓以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