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坐在三人沙发中央位置的她迅速往旁挪动,认真看着斜前方单人沙发上的杨魄,问:
“不行吗?”
“吃下他嘴边的东西,你还自以为很性感,很成功地挑逗了他的感官?”
乔时宜一愣,“不是吗?”他真的很了解她的想法耶!
“当男生只想好好吃东西的时候,你最好别打扰他。”他不用闭上眼睛,便想像得到她拙劣的勾引方式。抚平手臂上竖起的寒毛,他说:“尤其你擅长的,尽是会引起反效果、惹人厌烦的动作。”
乔时宜扁了扁嘴:
“我就是为了想知道该怎么样做才不会那么轻易被厌烦而来的。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明天见到他时该怎么办,他才不会跟我提分手?”
杨魄一时无言,原来他刚刚说的,对她而言,全是废话。
“发现问题二——无法沟通。”他说。
“你的意思是我最好什么也别做?”什么无法沟通?她很认真地在跟他沟通啊!“我喜欢一个人,想对他好,不对吗?”
“我的意思是,你得看脸色、选时机!”他在浪费时间。依她这个样子,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啊,你们全都一样……”谁说她不会看人脸色啊?“总是说着说着,突然又焦躁又不耐烦;而且,你翻脸的速度是最快的,刚刚好几句话都带刺。为什么你们男生总是那么爱生气?”
“那是因为你别的没有,只有惹火人的天……”
电话铃响,他停了口。为她情绪失控真是不智!
“暂停。”他起身接电话。
乔时宜满脑子问号,着实不懂自己哪里不对……
“请等一下。”他转过身,指着电话,告诉她:“有关工作的事,所以……”
“改成中场休息?”她比OK手势:“没问题。”
他走离客厅,到平日工作的地方拿出纸笔,记下对方说的要点。
将近十分钟后,他挂断电话,抬起头,看见她在柜子前伸懒腰、作体操。
他觉得可疑,但没有点破。
他走回客厅,一边说:“总之,你在交往的过程中太低声下气了。男人天性喜欢挑战,唯有能满足他征服的,又不会将他一脚踩在底下的女人,让他舍不得放手。”他坐回沙发上。“你必须适时让他捉模不定,让他知道你爱他,但未必全然属于他。”
“捉模不定?”她瞄了柜子下方那一排藏书一眼。“你也喜欢捉模不定的女生?捉模不定……太高深了,我学不来。”
“女人是天底下最复杂的生物,像你这么单纯、不懂得掩藏心事的,根本是异类。”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男人和女人的事?你的经验很丰富对不对?可是,那些照片里,都是同一个女生,难道她是你……啊!”
“在我不注意的时候,你偷看我的相簿?”果然无需质问,她自己会说溜嘴。除了笨之外,实在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对不起。”她回到原位,不敢再妄动。
“除了看照片,你还会找机会翻看对方的信、电子邮件,甚至是日记;可能的话,你还会偷听对方电话里的每一通留言,查他手机里的通话纪录。”
“我……”
“你的借口是你关心他、想知道他所有事,实际上你只是想满足偷窥欲罢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等他的电话,他不打过来你就一直打过去,如此紧迫盯人,你快乐吗?”
“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但大致上……全给他说中了。
“啊——算了,世界上最难解的就是爱情这道习题。我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改变自己不可?难道真的没有人会爱上原原本本的我?”
杨魄不说话,看着她,不一会儿,他别开视线。
“你那个眼神,一副我没救了似的!”
“没错,我投降。”他没法子再和她谈下去了。“我不明白,竟然会有人愿意和你这样子的人交往。”
她一脸受伤。“我也不明白,你是在伤害我还是要帮助我?”
他们果然生性不合。今天她不该来的,不断遭他人身攻击,还欠他一分情!
“算了,我们继续往下讨论。”是他找她来的,他有责任作出结论。“你说说看你的优点,哎,这说过了。专长呢?你应该有几样吸引人的专长吧?比如作料理之类……”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你看!”
她拿出一个塑胶便当盒,“锵锵!”打开盒盖,里头有六个寿司饭团,“我作了这个给你,算是谢礼。”与其用说的,不如用实际成品证明。
瞧她一副自信满满,而饭团看起来也还不错的样子,杨魄拿起一个,咬下一口。
“嗯。”他停止咀嚼,忍住吐出来的冲动,硬是直接咽下。“难怪人家会拒绝你再去他家为他做晚饭。”
“很难吃吗?”她取出一个试吃,吃了两三口。“醋好像放得有点多,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吃这样的,我下次会加少一点。”
她吃得津津有味。杨魄望着手上的饭团,一点胃口也没有。
“直接进入结论好了。想要挽回这段感情,你不可以继续一成不变,一味地妥协、迁就对方,你必须开始学着玩点小手段。”他将饭团放回盒子里。
乔时宜吃完饭团,动嘴唇用舌头清理黏在牙边的饭粒。“我懂了。我只要在想要的时候说不要,不想要的时候说要,就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差错了?”
杨魄怀疑她是否真的了解。“明天你们一起吃完饭后,他提议接下来去他住的地方,你去不去?”
她眼睛一亮,头马上往下点,但想到必须心是口非,急忙歪着头,“不……”拒绝得非常不坚定。
“到底想不想去?”
她眼底流露出盼望的波光,点头如捣蒜。
“不准去!”她真是病入膏肓了。“基本上他也不可能邀你去。听好,明天别说太多话,也别问任何事,把他当成普通朋友,试着找回你们初识时的感觉。”
“把他当成普通朋友……”她从未想过如此。“那明天我不能抢着帮他付钱,本来买好的礼物也不能送他了?”
“你在交往的过程中,从来没被骗过钱?”
“是没有。”只是对方的经济能力多和她相当,她常主动请客,也常送对方礼物,而这也是她到现在攒不到几个钱的主要原因。
“那真是奇迹。”
“那是因为我喜欢上的都是好人,和你完全不一样!”
她觉得他的想法太拐弯抹角、太扭曲人心了。不过,至少他有心帮她……
“呃,其实我也不晓得你是怎样的人啦。对了,你现在有几个女朋友?你过去最高纪录曾经同时脚踏几条船?”
他拿起便当盒的盖子盖上,“谢谢你大约加了半瓶醋的寿司。”站起身走开。
她抱着便当盒跟在他后面,“别这样嘛,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多少也透露一点秘密给我嘛。我们现在是朋……”她咬到舌头。
他拉开大门,“请。”送客。
“再见。”
她毫不拖拉地往外走,反正她对他的事并非真的那么有兴趣。
***
林建良气喘吁吁地落坐她面前,乔时宜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她一个人坐在餐厅里一个多小时,服务员多次白眼看她,早就懒得过来询问她是否可以点餐了。
“抱歉,迟到这么久……”
她赶忙摇头:“没关系,没关系。”
多日不见,他还是一样,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头发不论怎么梳理,左边耳畔总有一撮发丝不听话地乱翘;身上穿的,仍是他号称大学毕业时在大卖场买的靛蓝色西服——她喜欢的就是他给人的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