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我已经是废人了,与其留在世上拖累爸妈,伤心自己无法与恩恩结发一辈子,倒不如寻求自我毁灭!
对,除了死,留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呢?
结束吧!江恒将点滴的注射针拔起,突然发现床头边有一把水果刀,他困难地移动身躯,打算借这把水果刀,结束生命。
就在拿到水果刀的当儿,江家父母正好开门进来,看见儿子在做傻事,两者心如刀割。
江母呜咽地说:“儿子哦!妈给你跪下,求求你,不为你自己,也要为我们哪!妈怀胎十月将你生下,你怎能这样回报我?你怎能如此残忍?”
江父走向前将刀子收起,并立刻通知护理人员为江恒注射点滴。
江父严肃地告诉他:“小恒,世界上遭遇比你更可怜的大有人在,你若死,在你认为是解月兑,事实上,你只是推卸责任,把痛苦转移给我们,我们上了年纪,你狠心让我们承受白发人送黑人的悲哀?”
“该长大了,小恒!这是你生命中注定的劫难,不要做这种傻事了!”江华爱怜地抚拍着江恒的背。
“爸,我也不想啊,但是,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不知要怎么过下去?”
“总会有路的,爸妈会陪你一起走。”江华、李湘如夫妇紧握着江恒的手齐声说。
第十一章
江家在友人的大力协助下,顺利举家搬迁,董昌仪负担了所有劳保给付外的医药费,并协助江恒搬家,由于医师特别嘱咐江恒必须再住院观察,因此,在医师的转介下,江恒住进了花莲一家规模颇大的佛教医院。
七楼护理站,一批白衣天使正准备交班,并互相告知病人的情况。
经验老道的护士吴薇雁将病历交给刚从护校毕业的何靖萱,她反复嘱咐她:“何小姐,七○二室的江恒,除了临床外,在应对上,你要小心一点,千万别伤到他,因为谢医生说,他的情形不乐观,极可能是‘永久性压伤’,也就是说他需要一辈子坐轮椅,更悲惨的是……”
“是什么?”何靖萱一脸好奇。
“他不能人道啊!换句话说,他这辈子不能娶妻子,看他下半身连动都不能动,恐怕沐浴包衣都要训练一阵子。还好,他还没结婚,否则对他老婆来说太不公平了!”
何靖萱闻悉江恒的遭遇,同情心油然生起:“真可怜,才二十岁!”随后推着点心车朝七○二室走去。
“江先生,这是您的点心,别忘了,点滴没有了,要按铃通知,我会立即过来。”何靖萱亲切地说。
江恒先是一惊,仔细看了何靖萱一眼,才镇定地说:“谢谢你!”
何靖萱高挑的身影,轻柔的声音,让他想起魂牵梦萦的丁舒恩。
想到舒恩,他内心又开始饱受煎熬,江恒坚持隐瞒真相,他认为,唯有让舒恩彻底死心,他才会得到宽恕。
★★★
江磊收到调换单位的通知,试试看运气,他投了电话回家,正巧江父处理事情。
“喂!爸,家里怎么回事,不但电话没人接听,连张妈也不在。恩恩急着找江恒,已经来我这里好几趟,出什么事了?”
“小磊,你安静下来听爸说,爸在这里的业务,全交给夏伯父接管,我和你妈要到花莲定居,等一切稳定下来,爸会跟你联络。”
“到了花莲定居?这么大的事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还有,爸,我要调单位了!”
“那更好,让舒恩找不到你。”
“这又是为什么呢?爸,你们做好这一切安排,而身为长子的我,竟然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江磊情绪激动。
江华深知纸包不住火,只好实话实说:“好吧!爸会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你说明。如果你能守信,待你调了单位,你就拨电话到花莲你程伯伯家,他会跟我联络的。”
“好吧!无论家中遭遇到什么事,爸,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务必也让我分担一些。”江磊十分诚心地说。
“我知道。对了,爸每个月会以你的名义汇两万元给丁家母女,作为他们生活上的补贴,毕竟我们欠人家很多。”
“爸,谢谢您,婷婷地下有知也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望一望居住二十余年的江家华宅,就因小恒的意外创伤,让他们不得不离开。
唉!养儿育女是为人父母的天职,这是沉重但又甜蜜的负荷,但愿小恒能勇敢地“站”起来。
★★★
两个多月没有江恒的消息,连江磊调换单位都不通知她,这是刻意的躲避,难道江恒遇到什么意外或不幸,抑或他移情别恋,恶意抛弃她?
想尽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形,舒恩几近崩溃,就算死了也要寄张讣文,就算和别人结婚也该寄张历史意义帖!江恒,我们之间的爱,有蓝天为凭,大海作证,这一切,你都忘了吗?
连日来为了寻找江恒,她已消瘦得不成人形,她感到头痛得似乎要炸裂掉,四肢软弱无力,同寝室的室友都劝她要保重,纷纷为她准备餐点,但是舒恩一点儿都没有胃口,极度反胃。连续几天呕吐,脸色苍白得像纸张一样,她开始察觉自己不对劲了。
糟糕,忙着找江恒,竟疏忽了自己连续几个月都没有来潮,莫非?
向学校告假,为怕同学发现,舒恩独自搭车到凤山,自行找了一家位于大楼内二楼的陈妇产科医院,一个人踩在冷冷的石梯上,内心感到彷徨、无助,像做贼似的挂了号,护士例行公事地询问:“丁小姐,你结婚了吗?月经多久没有来了?”
舒恩先是愣了,考虑了一下,为免除自己的难堪,她告诉护士小姐,她已结婚了。
护士小姐领她进诊察室,一位中年医师一开口即问舒恩有何问题。
“我最近经常头疼、四肢无力、恶心、呕吐且没有食欲,不知道怎么了?”
那位临床经验丰富的医师似乎心里有底,他拿出一个纸杯给舒恩。“丁小姐,请去洗手间解点小便,验个原。”
“喔!”按医师交代,舒恩小解后,交给护士一杯尿液。
只见医生在一个小小四大盒内点上几滴液体,过了一分钟后,他面带笑容告诉舒恩:“丁小姐,恭喜你,你有身孕了,这是第几胎?我看你那么年轻,应该是新婚吧?来请到这张诊测床上躺下,我们来看看胎儿有多大?”
犹如五雷轰顶,舒恩被医生的宣布惊吓得呆滞地说:“医生,不会吧?你是不是验错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陈医师非常和气向舒恩说明:“丁小姐,这组验尿试纸,我已用了十几年,何况不管你用何种方法避孕都可能会有疏失。我相信你一定是没有心理准备,无法接受初为人母的事实,待会儿,我们看看宝宝的生长情形,相信你的态度会转为喜悦的。请,丁小姐。”
舒恩隐瞒未婚的事实,又逢医师如此亲切,只好硬着头皮躺在床上,接受超音波检查。一个人承受孩子在她体内孕育的事实,原本是一件多么值得喝彩的事,现在怎会转变成此种局面?江恒,快出现吧!我需要你,宝宝也需要你啊!
“丁小姐,我是一个有良知、道德的医生。十八周大的胎儿已成形,要拿掉,对母体太危险!若用催生,把一个活生生的胎儿硬拖出母体外,置他于死地,你不觉得如此做,非常残忍?”陈医师略带教训语气。在他眼中,他认为舒恩是一个非常不成熟、不负责任的母亲,但,观察敏锐的陈峰铭,立刻察觉到了丁舒恩有难言之隐,仔细端看这个已有身孕的秀丽女子,竟与死去的妻子叶涵有几分酷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