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任慈峰暗忖,现在即使司徒流镜叫他回头,他也会敬谢不敏。发生一次错误已经够糟糕了,他不能重蹈覆辙。
他的身后,司徒流镜见他依言转过头去,一下子站直身,突如其来的昏眩令她蹎踬了下。
轻微晕眩中,司徒流镜一脚踩上岸边大石,哪知大石长期受溪水冲刷,表面早巳布满一层薄薄青苔。任何人光著脚踩上去,只有滑倒的份,司徒流镜也不例外。
“哇!”尚未站稳的身子立即失去平冲,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尖叫,司徒流镜慌乱地叫喊著,整个身子向前倒去。
喊声一入耳,任慈峰直觉的往后转,这一转,温香暖玉恰好抱了个满怀。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任慈峰近乎惶恐的发现,司徒流镜半果裎的身躯已紧偎在他怀里。而且他的右手甚至环著她的腰,扶在她腰上。
自手心传来的柔女敕触感,散发著危险讯息。糟!他在心底大喊不妙。
司徒流镜与他如此贴近不说,不论她身上刚沐浴完的清新气息直冲他的鼻子。她饱满的双乳正紧紧抵著他的胸膛,这是最要命的接触!深吸一口气,任慈峰用力推开司徒流镜,粗鲁地把衣裳塞到她怀里。不管她是否接好衣物,任慈峰转身就走。
“赶快穿上衣服,我到那边等你。”
司徒流镜抱著衣服呆站半晌。
片刻后,她穿著完毕,才缓缓移向任慈峰牵马等待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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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任慈峰主张连夜赶路,理由是司徒流镜伤势改善很多,黄昏洗浴又花了不少时间。
司徒流镜没有异议。
实际上,司徒流镜自出浴以后,一直没有说话。点头、摇头成为她和任慈峰之间的沟通方式。
饼去几天乘马之时,即使两人不言不语,围绕双方的静默自然而安详,没有人感到分毫不自在。
如今这份沉默却让任慈峰有股透不过气的压迫感,直欲找句话打破在他们周围的死寂。
司徒流镜也是。因此她开口了,没有多想什么。
“青梅竹马是什么感觉?”
“这问法有点古怪。”任慈峰侧头想了想,“勉强要形容的话,时间累积起的情感吧。”
“是比萍水之交要深厚的友情?”
“照理说,是的。”
任慈峰想不透何以司徒流镜会天外飞来这么句话,是想打破沉寂,信手拈来的话题飞还是有其他含意?
“你和她也是?”
“有过之而无不及。”凭直觉,任慈峰猜测司徒流镜指的是宋忆仙。
他和宋亿仙之间的“关系”,早在他意识到前,就被武林中人传开,没必要瞒司徒流镜。
“我也有青梅竹马。”
“是哪位?”任慈峰好奇地月兑口而出。
听到司徒流镜的惊人发言,任慈峰心底升起一丝不快。意外地,他发现自己不喜欢司徒流镜拥有情人的事实。
为什么?就算司徒流镜有上百,甚至上千名恋人,他又何必在意?……或许,该说是没有资格在意。
“刀。”
“啊?”任慈峰怔住。
“长刀、短刀、阔刀、鬼头刀、寒铁刀、修罗刀。”司徒流镜一一数来,“我用过各式各样的刀。”
“只有刀?”
“只有刀。”司徒流镜肯定的点头。
“那不是很寂寞吗?”
任慈峰不禁想起,无论是幼时与宋忆仙四处游玩,或是稍大后赴外地学艺,总有人陪在自己身边。
“我的第一把刀,”司徒流镜不回答任慈峰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长不满四寸,是三岁那年父亲给我我的。”
“后来,我越长越大,父亲给我的刀越来越名贵,他说,优秀的杀手必有一把相配的名刀。”
“我从父亲那里得到的,除了司徒家的独门刀法,就是一把接一把,永远拿不完的刀。”
司徒流镜一句句接著说,任慈峰没插半句嘴。
他正默默咀嚼著,冷酷的教育方式与无情的成长环境,造就司徒流镜这种无血无泪的杀人机器。成为一名杀手,能怪她吗?
那么,死在她手下的多条人命,又该归咎给谁?
全然不知任慈峰的疑惑,司徒流镜平板地继续说著,近似自言自语的淡漠口吻,听在任慈峰耳里,竟是浓得化不开的寂寞。
“恨天楼里,多的是武器,刀剑枪戬样样俱全。”
初次听见司徒流镜说起恨天楼内部的事,任慈峰不由屏息聆听。
“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是十岁那年,对象是张贵林。”
“两广大侠是你杀的?”任慈峰讶道。
十年前,称雄两广一带的张贵林开宴庆贺五十大寿,满座宾客前,一名绑著两条发辫的可爱小女童捧著蟠桃走向张贵林,就在张贵林笑呵呵欲接过盘子,变化突生。
女童用袖中小刀刺进张贵林心窝,刀刃入肉直没柄,张贵林当场死亡,女童则趁乱消失。
任慈峰虽未亲临其境,却常听人谈起这桩无头公案。
“越对自己有自信的人,越不会提防不起眼的人物。”司徒流镜冷冷地说,“完成任务后,父亲送了缅刀给我,这是他的奖励。”
“你说这些话,用意是?”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免得你日后我恩将仇报。”司徒流镜抬头望了望天际,月光渐淡,天就要亮了。
“洗耳恭听。”
“刀是我的一切,乾坤刃我绝对不会还给你!”天一亮,数日来雷鸣山共骑相依之旅,已接近尾声。
“我知道。”
“等右手痊愈,我会彻底执行任务,把你的项上人头带回恨天楼。”司徒流镜加重语气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你自求多福吧!”
顿了半晌,任慈峰缓缓开口。“我很奇怪一件事。”
司徒流镜不解,难道她说得不够清楚?
“你是在警告我,还是……你自己?”任慈峰一句话驳倒司徒流镜。
她为何一反常态对个外人大谈往事?何以一天比一天在意他和宋忆仙的关系?一想到她必须手刃任慈峰,心底那层迷惑又是怎么一回事?
祁家村近在眼前,她竟然感到淡淡惆怅,仿彿宁愿永远身在雷鸣山一般,这该做何解释?
无数难以作答的问题同时涌入司徒流镜脑海,层层疑惑中,司徒流镜看见不远处有个石碑。上刻:“祈家村。”
第七章
终南山东,一大片竹篱圈出一块几近与世隔绝的天地便是祈家村。
全村居民约百来人,世代通婚的结果,整村几乎都是亲戚关系,是个向心力十分浓厚的村落。
数月前,一群不知从何处迁来终南山的强盗盯上祈家村,不但日夜劫掠造成居民严重财物损失,甚至强抢美貌姑娘上山奸婬后恶意抛弃,羞愤自杀的年轻女子已达十数名。
昔日乐土如今化为地狱,村长不愿舍弃世居之地,委托过路旅客向鸿闻山庄求援,期待领导武林正义的首领宋鸿武能尽快派人来援。
“今早王叔上山打柴,那批强盗居然不准王叔上山,说什么整座终南山都是他们的地盘,硬把王叔赶下山不说,还毒打他一顿!”
“啊?那王大叔现在怎么样了?”
“躺在床上起不来,李大夫说要半个月左右才会康复。”
“太过分了!不过,张三婶的遭遇还要更惨,教人想了就鼻酸。”
“张三婶?前天才见过她,不是好端端的吗?”
“唉,她的小女儿昨天被抢上山去了,会发生什么惨事还需要猜吗?张三婶焦急了一夜,等到今天,整个人都恍惚了,搞不好就这样疯了也不一定。”
“再这样下去,咱们村子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还说呢,昨夜我才听几位长辈们商量要搬离终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