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沉重的脚步声紧跟着我,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头上,迫使我紧握皮包的手指微微使劲,把心底的恐惧转嫁到手上。
从皮包中翻找着汽车遥控器,早该把钥匙先准备好,不至于发生现在这种仓皇失措的举动。
“哗哗!”车子的方向灯闪着黄光,我像迷航的船只见到了久违的灯塔,开启车门的同时,啪一声车门却应声关起,一只大手正压在红色的车门上。
站在我身边的男人不就是刚才从走廊上轻轻飘过的无声鬼吗?
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我承认在前一家公司,常利用上班时间写小说,也承认以前常在老板背后偷骂他,更不否认常利用公司的资源做学校的报告,我什么都愿意承认,只要原谅我一次,一次就好,以后我绝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新公司做牛做马……
“你……干……嘛……”我虽然很生气,却觉得声音在发抖。
“我车坏了,可以搭你的车下山吗?”
他的口气像在命令我,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硬,他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凭什么命令我,我拨开他的脏手,不希望他把指纹留在车门上。
我坐上驾驶座按下中控锁,“瞅”一声,把我跟他隔绝开来,仿佛诉说着人鬼疏途,透过车窗我看见他错愣的表情。
趁他有更激烈的反应前,我把排档杆切换至倒车档,踩下油门以不曾出现过的高超倒车技术驰骋离去。
我把在停车场遇到无声鬼的事告诉学姐,非但没获得她的关切的眼神,反倒听见不绝于耳的狂笑声,如果她不是我尊敬的学姐,早把手中的盐酥鸡塞进她的口中了。
自从学姐买了房子后,死党的聚会地点,从浩硕工作的姜母鸭店,或浩铭的客家料理餐厅,转移阵地到学姐家,趁我去冰箱拿梅子绿茶的同时,浩铭来电说下班后要过来。
“谁要过来?”我问。
“浩铭跟陈翔。”
“陈翔?他都不用回家吗?”每次聚会他一定会出席,如果有颁全勤奖他一定会荣获首奖。
“小燕回娘家了,所以放牛吃草。”
陈翔是我们这群里头唯一的已婚者,话说这个男人竟然该死的跟我同星座,自从知道他是射手座后,我便强烈的认为“射手座”
应该改名为人人唾弃的“厕所座”。
射手座热爱自由,不自由,无宁死。但追求自由也请秤秤自己的斤两,一个死会已婚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跟人家夜夜笙歌,倘若当初他不要逞一时之快,今天也可以跟我们一起High。
死党聚会很少人会携家带眷,一但有交往的对象便会自动月兑离这个圈圈,我们很自由,因为我们单身。可是陈翔却比我们之中任何一人都热中各种活动,绝不错过每次的饭局,就算到了曲终人散时,他仍能死赖在外头不肯回家。
不知他老婆怎么受得了他,小燕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嫁给陈翔后任劳任怨的当个职业妇女,见过她几次直觉她嫁错人。
她和陈翔的婚礼,相信看过《丑女小野猫》的人都知道从婚礼当天的连环错误,不难看出他们的婚姻早出现了警讯,而且是非常危险的讯息。
陈翔的不安于室,严重到连我都看不下去。虽然他每天都想出轨,但以他没什么计划的手法,根本偷不着什么腥,就算有了计划也往往跟不上变化。
基本上我很瞧不起这种手法卑劣的登徒子,由于陈翔偷腥的方法都很笨拙,连登徒子都称不上,勉为其难只能称他为“男人的公害”。
浩铭带着学姐最爱的鹅脚、鹅翅进门,陈翔则像只大型博美狗,跟在后头动个不停,只差没把舌头伸出来,吐。吐、吐。
“今天怎么这么晚?”学姐问道。
“有一桌熟客喝醉了,等他们喝到爽才能关门。”
浩铭在一间客家料理餐厅当外场氨理,我前一家公司距离他们店很近,猪头经理常要我帮他订位,好方便招待他的猪朋狗友。
我常要浩铭帮猪头经理留个厕所旁的座位,顺便看有没有不新鲜的海鲜或者快要烂掉的青菜,全推销给猪头经理,浩铭常会配合的说:“我会叫他去吃屎。”
虽然浩铭很挺我,会帮着骂猪头经理,但私底下开店就是要赚钱,哪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莉莉,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去露营?”浩铭把鹅脚、鹅翅倒在盘子中。
“才刚到新公司就要请两天假,这样不太好吧!”
“可是你不去就没意思。”学姐把鹅翅用力扳开,我担心鹅翅会啪一声夹住学姐的脸。
陈翔灌了一口啤酒后,含糊应声道:“对啊!对啊!泛舟少了你就没人搞笑了。”
拜托,难道我是专门去搞笑的喔!我才在心里偷偷的骂陈翔,他马上就得到现世报,他的手机响了,难听的虎胆妙算铃声。
“干,什么时代还有这种手机铃声。”浩铭首先发难。
“拜托,我的头快裂了,快点接啦!”学姐也捺不住性子发飙。
“天啊!我的头皮层都在跳舞了。”我捣住耳朵大喊救命。
小燕的来电,才会让陈翔犹豫该不该接,真是个糟糕的男人,小燕要他赶紧回家一趟,因为她出门前忘了把瓦斯炉上的炉火关上。
为了这个该死的理由必须返家一趟,陈翔气得把啤酒罐捏变了型,还失手把罐子丢在垃圾桶外,他这看似发泄情绪的举动,却招来学姐的白眼伺候,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能成什么大事。
陈翔十足像个射手座,边做边念型。我从来不知道射手座这么令人难以忍受,他的嘴巴像坏掉了CD片,不但跳针还重复在同一小节。
随着关上的门,学姐家获得半晌的宁静,我们终于可以专心啃着鹅翅,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的耳朵了。
我对陈翔没有偏见,只是他的行为举止常会点到我最不舒服的死穴上,说话不得体,常会很白痴的一个人傻笑,笑得很冷很凄惨。
不过他有个其他人所没有的优点,那就是“过了就过了”,不管发生多么不愉快的事,一转眼他就能忘得一千二净,仿佛刚才的争执是场梦,只是不巧每次梦中都有他出现。
学姐把我遇到无声鬼的事情转述给浩铭知道,这是我们这群人的沟通方式,分享别人的苦难,当成其他人疏解压力的工具,他们两个笑得花枝乱颤,我则气得身体打颤,没良心的一群狐群狗党死损友。
好一阵子没见到东,对于他的来信我没有任何的回应,因为担心放出去的感情,像挣月兑了牢笼青春小鸟,一去不复返。
星期一往往是最痛苦的一天,不但要调适上班的心情,还有做不完的工作及开下完的会,原以为换了新工作,人生将因此改变,说穿了我只是换一种方式来折磨自己罢了。
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冷气大概不用钱,冷到骨子里。我努力把身躯往桌子底下躲,将露在外头的面积缩到最小,在我努力表演缩骨功的同时,眼睛却努力睁到最大,因为无声鬼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会议室里。
这让我想到莫文蔚主演的“办公室有鬼”,莫非这间公司风水有问题,难怪一到下班同事们溜得比谁都快。
我拿起记事本遮住嘴巴,手指敲着坐在旁边打瞌睡人事小姐的椅子,“那个男人是谁啊?”
人事的美梦被我的手指敲醒,她努力把单眼皮睁大,环视一圈后问:“你问哪位?”
“现在站在老总旁边,身着深色西装的男人。”瞧他站在老总身边,肯定是个位高权重的人,我怕他认出我后会公报私仇,他看起来就像会要贱招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