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抽到这个签?就是你啦!就是你跟我抢!”捶胸顿足之余不忘怪罪别人。
“咚!”娇弱的心灵受不了这种打击,一位公主直挺挺向后倒下。
全场大乱之际,平瑞公主谨慎地退到一旁观察局势。
“怎么回事!你们吵吵嚷嚷地成何体统?”殿门口一声威严的怒吼让所有声音停顿下来。
“父……父皇。”
皇上领着皇后和一千后妃走进殿中,偏殿内的声响实在太惊人了,因此皇上也不得不过来探个究竟。
皇上望着这些失了礼仪的公主们各自投向母亲寻求安慰,“怎么样,谁抽中了?”
呃?众公主你望我,我望你,最后一致将目光投向现场惟一脸上没有泪痕的人。
我?平瑞公主受惊地后退半步,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慢慢展开手中阄团。展到最后一层时,一小块红绸布飘了下来,在空中翻了几转,飘在皇上脚下。这个是——?
“恭喜平瑞公主抽得红头!”方公公见平瑞公主仍是呆愣愣地,以为她太过开心了,于是出言提醒。
红头?平瑞公主抬头望见父皇和皇后有些惊讶的目光、各位妃子阴沉的脸,还有姐妹们妒恨锐利的眼神……
怎么……怎么在盛夏季节,她却会想打寒战?
***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报信的陈公公受了不小的惊吓,禁不住瑟缩一下,万没想到斯文儒雅的东方蔚也会有这般模样。他被东方蔚的利眼瞪得发毛,硬着头皮重复:“皇上有旨,招东方太傅为驸马,婚配平瑞公主。”
“驸马?”昨晚还开心地改装溜出皇宫去看戏,今天一早才知道自己的终身已经被决定了。
“是的,恭喜太傅,贺喜太……”陈公公巴结的祝贺声在东方蔚恐怖的眼神下中断了。“太……太傅?’,不是幻觉,他真的看到了东方蔚眼里冒出的火花。
“皇上何时做的决定?谁提议的?圣旨是否已下?”东方蔚迅速冷静下来,脑子开始转动——该如何阻止这桩婚事?
“回太傅,皇上是昨晚在宴席上决定的,由皇后提议。皇上还没有下圣旨。”恢复成文雅模样的东方蔚让陈公公松了口气,说话也有条理了。
“好,平瑞公主是哪个妃子所生?”他想先了解她是宫里哪个派系的,看能否利用各派系之间的矛盾解决。
“是宁妃。”他也是昨晚才知道宫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
“宁妃?”怎么印象中没这号人物?先不管这个了,“皇上现在在哪里?我要立即觐见圣上。”
“皇上正在接见回鹘国使臣,不能见太傅。”
真不巧,那就先见太后吧。“太后在宫里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东方蔚二话不说朝太后寝宫走去。开玩笑,好端端塞一个公主给他,以后岂不是手脚都被捆住了,他一定要阻止!
***
一夜辗转难眠,平瑞公主捧着隐隐作痛的头走出卧房,到井边打了一桶水洗脸。
清凉的井水让她精神一振,甩去脸上残留的水珠,就地坐在井沿思考昨夜的事情。
昨天父皇说要与所有儿女同乐,于是公公们照例把她叫去,没想到中途突然冒出个抽签游戏。更没想到她手气这么好,竟然抽中了,不,她根本没抽,是捡其它公主剩下来的,哎呀,这都不重要啦,反正她就是中了“红头”。然后呢,父皇就宣布新任太傅东方蔚就是她的驸马了,然后众多妃子和公主口不对心的恭喜祝贺声砸得她头晕脑胀,连怎么回来的都记不清楚了。
东方蔚,以前好像听宫女们说过他,似乎是个长相不错的文弱读书人。记忆中听得最多的消息就是东方公子又病了、太后或皇上又赐了他什么名贵药材、哪几位公主又为他争风吃醋打起来了等等。总之她的印象就是,东方蔚是个到处拈花惹草又会讨太后和皇上开心的药罐子。
此时,平瑞公主脑中浮起的形象是一个病恹恹又口甜舌滑的轻浮流子,然后是她嫁过去后满屋子妻妾争风吃醋的景象,再来就是体弱的丈夫纵欲过度英年早逝,最后是自己凄凉的晚年景象……
平瑞公主打了个冷战,不!她还不如在宫中终老!
可是,现在怎么办?父皇说过抽签结果决不更改,任谁也不能有异议。没有人会帮她,怎么办?
左思右想全无头绪,平瑞公主吁了口气站起身,算了,没有办法的事就不要想太多,听天由命好了。
况且,那些公主似乎都很喜欢东方蔚,说不定会说服父皇改变人选。
平瑞公主看看天色,又打了一桶水,倒进盆里,端着朝母亲的卧房走去。母亲应该醒了吧?
轻手轻脚进了房,在桌上放下盆,然后帮母亲挂起床帐,捧来衣服。
宁妃睁开眼睛,“欣晨?”欣晨是平瑞公主的小名。
“是我,娘,我给您打了洗脸水。”平瑞公主欣晨扶母亲起身,为她换好衣物,再拧吧毛巾让她拭脸。
“对了,欣晨,你昨晚去参加宫宴没出乱子吧?”在女儿给她梳头的时候,宁妃问道。
“没有,女儿很小心的。”欣晨巧手挽好了三重髻,再给母亲插上金簪。
宁妃叹声:“为娘不是不相信你,是担心!宫廷之中最多是非,一不小心就会遭殃。唉,娘亲没用,不得皇上宠爱,连累你也受人轻忽。”
“娘别这么说,女儿会小心的。”她一向都是非常非常小心翼翼的。话说出口之前先想过三遍;向父皇太后行礼之前先演习三次;脚步迈出之前也要先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这就好,总之你记住,我们娘俩是宫里最没有势力、最没有后台的妃子和公主,千万不能得罪人!”宁妃这才安心。
唉,欣晨呀,是她最宝贝的人,总希望她不要出一点事,平平安安地过活。就像当初她的父母对她的希望一样……
宁妃的思绪又拉回二十几年前,她本是普通的民间女子,父慈母爱、兄弟姐妹和睦友爱,现在想起来,当时有多幸福。
可是在她十六岁那年,皇上下旨选秀女人宫,她被选上了。临行前,年迈父母拉着她殷殷叮咛:勿引人注目、勿妄求富贵,只是平平常常地做事,三五年后就可出宫回家过安稳的日子了。
只可惜她年少不更事,人了宫之后,被这里的虚华迷了眼,不甘心埋没在庸庸碌碌的宫女之中,一心想出人头地。
她成功了,凭着她天生的美貌和才华,她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几年之后,便升为贵妃。
然而……深宫之中尔虞我诈的权势之争,岂是她一介民女应付得了的?很快的,没有后台、不会耍手段的她就失宠了。昔时被她排挤的妃子们乘机报复,向皇上进谗言,借事由陷害她。要不是当时她已怀了欣晨,可能已经被赐死了呢,岂止是被打人冷宫而已?
罢到冷宫那几年,她接近崩溃的边缘,万般不解当初那个温情和蔼、对她宠爱有加的男人怎么会在眨眼间就可以翻脸无情、从此不再见她一面!自繁华尊贵的云端一下子跌到凄清的冷宫,花样年华就此虚耗,她怎么受得了?若不是还有欣晨在她身边,给了她些许安慰,说不定她已了结残生了。此后她一直悔不当初,为何没有听从爹娘的教诲?
年复一年,在冷宫中看着外面的潮起潮落,当初排挤她的人又被别人挤下来了,不断的争夺一轮一轮地上演,她终于看透了。
从此不再妄求,不再自怜。即使是欣晨十岁时,因为太后大寿而大敕天下,她们被接出冷宫,搬到了这里,她也不再想尽办法接近皇上去争宠,只希望欣晨能够平安地成长,不会被后宫嫔妃间的战争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