笆泉使她恢复力气,张开眼,目光迷离,乍见殷品尧的当儿,以为犹在梦中,定腈一瞧,果真是他!
她勉力起身往后挪坐,对着端水杯的他猛摇头。
她的努力突显她的虚弱,他不费力地又把她搂近身。
“说话。”
她捂住自己口鼻,病软的摇头,手微颤颤地指向门口。
早早便将爷爷女乃女乃赶离她房间,只许送饭端药的进来,万一传给别人,那可罪过!
他佯装不懂,贴着她耳朵:“文莞,做了亏心事怕讨债鬼?”
她气得眼冒金星,快厥过去了,这恶棍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不是哑巴,就说话。”
“别靠近我。”
好严重的鼻音,病得挺重的,他的眉毛动了—下。“今天的声音好听多了,绕梁三日,相信会带给我深刻舶印象。”
牵下她捂鼻的手,将杯子贴近她唇衅,她迷惘地看着他。虽然心中猜疑,但也难得顺从,低头喝下他送来的水。
本想开口道谢,可是为了他一时的良善而败下阵,岂不辜负她以往的辛苦?不,这一矮化就前功尽弃了!她月兑口道:
“猫哭耗子。”
“送来及时雨,一点感激都没有,程老夫妇知道了会很伤心。”
她脑子疼得不能敏捷思考,谁教她没用,三两下就病倒……他刚才说什么?对了,他说她不懂感激,指控她的不是……嗯,她好像有点冲,罢了,算她错。
“谢谢。”
“嗯,我可得一夜不睡,仔细看看明天的太阳打哪儿出来。”
没力气理会他的取笑,文莞软软靠在床头。
“什么时辰了?”
“夕阳西下。肚子饿了?一会儿给你送饭来。”
瞥了他一眼,充满浓重的怀疑。
“落阱下石非君子所为。”要怎样的掏心她才懂?
“你说你是奸商不是君子。”她特意指正。
“奸商也想找个斗志高昂的对手。”
虽然已经病得头昏眼花,可是她选择相信他。
“我已经吩咐下去,熬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嗯。”还不饿,不过还是轻轻点头,不忍拂逆他的好意。过了一会儿,殷品尧没有走的意思。
“有事?”她吸了下鼻子。”想赶我?”
“不想过给任何人,即使你不是我喜欢的人,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那么她喜欢的人是谁?他识趣地闭上嘴,扶她躺下。房内冷清,八成探病的全让她赶跑了。
“躺两天了,难过吗?”
“昨天还不会,今天使下不了床。”
“放心休息,我在这儿照顾你。”她喑哑的声音令人心疼!
“不用了,你赶紧回去。”
“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想留下来,又何必赶我走?”而且,她无力的模样不容易惹他生气。
“以后还要讨公道,不想欠你情。”
文莞气弱游丝,可她的答案真令他啼笑皆非。他微笑,眼底净是温柔。
她头昏脑胀,所以断定自己看错了,他肯定是在耻笑她,笑她欠了一人情,却死鸭子嘴硬。
“你与品轩常在一起?”他压抑在心中蠢蠢欲动的醋意。
她闭上眼,有气无力:“时光漫漫,不知做什么好。”爷爷爱钓鱼,她偏没耐性坐在晃荡的船上等鱼上钩;女乃女乃擅腌菜,她去会帮倒忙,不找些事做会闷坏身子。
“身子好转后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拦你。”别让他俩有机会接近便好。
文莞随口问问:“甚至帮叶姐制衣?”她等着他一贯的否定。
“喜欢的话,随你。”
她奋力打开眼,撑起肩膀。这人长得像殷品尧,可又不是殷品尧。“你是谁?何方妖魔幻化人形竟来戏弄?””每天向我问候请安,你忘了?”
“你不是他。”
他轻叹口气:“睡吧,我真怕你胡言乱语。”
文莞疲倦地合眼,喃喃自语:“一定是假的,殷品尧不会对我这么好,绝不……”
***
文莞开心地往云绸布坊去,叶韶也张开双手欢迎她归队。叶韶高兴得两眼发亮,完全忘了殷品尧无情无义的刻薄嘴脸,她一点也不在乎那些短少的收入,反而歌颂起他的宏量气度。
叶韶备了满满一桌佳肴款待,文莞像有好几日没吃没喝般的饥饿,光闻到飘香味肚子便咕噜响……
文莞张眼,这才认清自己还躺在病榻上,但方才梦中的香味怎么那样逼真?
是真的,那混着蔬菜的鲜鱼味……
“文莞,吃碗鲜鱼粥。”
她难以置信,任由殷品尧搀起她虚弱无力的身子。不该他亲自来,府里请了许多僮仆,那些姐妹们呢?
他对着惊诧而安静的她说:“我欣赏你这时候的温柔。”
靠着他肩膀的头抬起来,定定看住他后下结论:“本来有些怀疑,想不到真是你,原来你真是殷品尧。”
没来由,他的目光暗下来。“你希望是品轩?”
她全身摊软。“不,谁都可能体贴关怀,你是我最难猜到的一个。”
“似乎我们有很多误解。”
他吹凉鱼粥,喂向她。
误解?现在的脑袋塞不下太多东西,胃倒是可以装很多食物。
她专心地喝下他一口一口喂食的粥。
文莞的虚疲带走她的锐气,宛若柔顺的猫偎在他怀中。时光轻慢地流动,沉静之中他嗅出她身上特有的女子体香,无意间触碰到她如凝脂般的肌肤时,竟转出许多柔情。
虽然软玉温香在怀,但多年来处身江海练就的机敏意识到房外异样。“品轩,进来。”
殷品轩到厨房要文莞的晚膳,厨娘却说大少爷端走了。他不相信,特地来这儿转一圈,没想到真碰上大哥,而且还……破天荒的细心喂食!
“大哥。”
“病罢好怎么乱跑?”
他对品轩说话,眼睛却盯着文莞,奈何他一进来便攫走她的注意力。
“我来看阿莞,本来……”觑了眼他手上的白瓷碗。“现在不用了。”
她挤出微笑。“谢谢你,品轩。”
对品轩,她绝不会收藏笑容。殷品尧心中有一股气堵住,难受。
殷晶轩对他大哥的殷勤存疑,看看那一碗粥又观察他的脸色。文莞本来对殷品尧的举动不解,见了品轩的神情,顿时心意相通。她人坐直,月兑口而出:
“你是否下了巴豆害我?”
殷品轩吓傻了,文莞怎能这么坦白!
殷品尧则是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她真这样想他,在她心里他竟是如此卑劣之人?
“文莞,这是小人行径!”
“那也说不定,你气恼我,要我记取教训不无可能。”
“没有。”
“是吗?”
“阿莞。”殷品轩急得插嘴,“大哥说没有就没有。”怕她再质疑,明天大哥一怒之下会将无变成有。
文莞看着殷品尧,想找出他心虚的证据。唉,头好重,这样猜忌好累人,再度倚在他肩上,声音软懒:
“好,我相信。原谅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
他的人格不可采信,而品轩的话能让她定心,那酸涩……唉,透往心里去。
看到品轩真是碍眼,殷品尧三言两语想把他赶走,品轩本恋着不想走,却让他大哥的白眼轰出去了!
文莞的记忆模糊,他似乎承诺了一件天大的美事。“你真这么说过?答应我帮叶姐的忙?”
“你听到了。”
“我不是做梦?”
“我受够了,想去就去吧。”
至少别跟品轩厮混。
她心里有满月复疑问,可殷品尧不停喂她喝粥,他极有耐心,可是愈温柔她愈怀疑,待碗里见底才有机会开口:
“你好奇怪,我不认识你。”
“你并不认识真正的我。我们两个都固执,现在我退一步,希望你别再说搬出去的话了,安心住下,我也放心。”
未出口的是心中当初的不安,那场火来得蹊跷,那样的夜,寻常日子,毫无引起火苗的可能,那进燃的火焰又是如何造成?